他簡直怒不可遏,這麼多年的叱吒風雲,只這麼一句話,便又讓他回到了當年那個雪夜,自己第一次陷害至親之後,父親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全然不在意的眼神。
修士胸前靈光閃爍,他腳步一頓,將符籙拿出,便聽見一道冷清聲音響起。
“寧千岫,師父讓我們救人,而非悟道,莫只顧自己。”
寧千岫嘆了口氣道:“鬱涯,此事你最擅長,我在只不過是添亂。”
那邊聲音停頓了一瞬,才接著開口:“不用你多做什麼,拔劍斬魔便好。”
裴夜終於聽到了面前這位天下第一的名字,一雙陰沉眼睛死死盯住了他的背影,身上黑霧環繞。
既然是所謂的天下第一,不若讓他在所有人面前受盡折磨而死,那這名號,便輪到他用了。
黑霧漸漸化作一條毒蛇,兇猛地朝寧千岫撲去,卻又在他身前分寸處再進不了一步。
從烈陽高照到月明星稀,裴夜跟在寧千岫身後走了一路,將這村子裡裡外外都踏遍了,也沒得逞過一次。
他看著寧千岫面無表情地站在草屋上練劍,終於洩了氣,站在底下悶悶不樂地踢著石子。
“仙君,你收我為徒吧!”
無關秘法,無關防備,他與寧千岫之間隔著的是一道天塹,以對方的境界,自己這些不入流的伎倆如同兒戲。
寧千岫皺了下眉,月色之下終於回應了裴夜一整天的自說自話:“我是劍修,與你道不同。”
裴夜笑起來,露出尖尖犬牙:“不要緊,劍我也可以學。”
最終裴夜也沒得到這位古怪仙君的回應,寧千岫乘著月色練了一夜劍,直到盡興才收了劍,拿著紙筆將方才的隨意舞就的劍招記下,免得日後忘記。
他看了看月色,呼吸間便隨手給這套劍法起了名字——攬月劍法。
也不知後世之人若知曉他們人人都練的第一套開蒙劍法背後沒有任何憂國憂民的故事,不過是天下第一乘興隨手舞出的劍招,會作何感想。
待鬱涯同寧千岫會和之時,對方瞧著寧千岫身後多出來的人微微一愣:“你救的?”
寧千岫幹脆利落地開口:“南麓的事是他一手造成的,你要我查明原因,我便將他帶來了。”
裴夜無辜地望著兩人,聽見這話不由瑟縮一下,滿是灰塵的臉上寫滿了可憐。
鬱涯眉心一跳,寧千岫在這張冰塊臉上瞧出了些許咬牙切齒。
“證據呢?”
寧千岫莫名其妙地反問道:“顯而易見之事,為何需要證據?”
鬱涯顯然無語凝噎良久,終究是自己開口,生澀問道:“叫何名字?”
裴夜看著鬱涯,發抖的身體終於停下來,他低下頭去,似乎是要壓抑即將掙脫而出的泣音。
“我叫……裴夜,是裴家最後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