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夜猛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眸黑得驚人,他唇齒滿是被靈力震出來的鮮血,卻是低聲笑起來,笑聲回蕩在屋內顯得更為駭人。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家主的注視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多謝……父親教誨。”
既然不能動凡人,那可就別怪他將手伸向那些修士了。
而他的父親既然如此看好自己的兄長,也總要讓他老人家在壽終正寢之時得償所願一回。
黑氣自裴夜手中冒起,直沖天穹而去,宛若巨大怪物盤旋在裴府之上,欲一口將其吞下。
又是雪夜,鼎盛一時的裴家一夜之間便滅了門,血氣沖天叫人不敢靠近。
有膽大的修士進去瞧了一眼,便跌跌撞撞地沖出來,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
“不是別人害的,這裡面的人、人都是自相殘殺而死……!”
這樁怪案彷彿是不詳的開端,沖洗不掉的鮮血一路蔓延至南麓全境,上至修士門派,下至孩童婦孺,無一倖免。
“我派秘法能讓虛弱的修士隱蔽生機保住性命,倒是合你兄長眼下的情況,只是需要的靈力,可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
裴夜看著冰棺之中的裴辰,充滿惡意地頂了頂犬牙:“自然,你們得讓我哥哥,活得長長久久才行。”
此時的裴夜不過十五六歲,臉上仍有孩童的稚氣,只一雙眼睛看人,卻冷得厲害。
整個南麓都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他卻有些意興闌珊。
裴夜成了名副其實的魔頭,借的卻是裴辰的名字,坊間傳言頓時轉了風向,說當年斷了仙路的事弟弟裴夜,裴家本就鐘意大公子,自然將此事壓下,讓他一切錯事都由裴辰擔著。
讓天下第一斬滅裴辰的風聲越來越大。
天下第一又如何,若被幻境所擾,在他面前不過是枯骨一捧。
裴夜從一村莊裡走出,裡頭是凡人嗚嗚咽咽的求饒聲,他抬手一揮,嗚咽聲便聽不見了,只剩下利刃相向的悶響。
最近靈力吞噬得太多,此刻反噬眼中,竟是一點靈力都用不出來,此刻與凡人無異。
他百無聊賴地伸手拿過獵戶掛在門口的虎皮大襖,往自己身上一裹便站在村口,裝模作樣地掉下兩滴淚來。
喊殺聲漸漸小下去,裴夜抬頭才瞧見有人正從遠處緩緩走來,踏雪無聲,模樣瞧著也只比自己大上一兩歲。
他從未見過那位天下第一,可此刻只需一眼,他便明白眼前站著的人就是傳聞之中萬人敬仰的天縱奇才。
與裴夜設想的任何一種情況都不同,這位看著仙氣飄飄、模樣俊俏的仙君與他擦肩而過,徑直便朝村中走去。
裴夜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拽住了那人的袖子,語調中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哽咽:“仙君,村子裡的人都死了,我想報仇。”
仙君停下腳步:“不是你做的麼?”
裴夜幾乎聲淚俱下:“我……怎麼會,我沒有修為的!仙君若不信,大可以殺了我!”
那人一雙漆黑眼眸看著自己,卻又好像什麼都沒看進去。
“好,那你走吧。”
裴夜低著頭,身體微微發起抖來,不是哭的,而是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