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雲裡霧裡卻又彷彿什麼都交代完了,寧千岫站在衚衕中沉思良久,終於俯身恭敬地朝老者行了個禮,從懷中掏出一隻分量不輕的錢袋:“多謝前輩提點。”
老者掀開眼皮也了一眼:“我可不收錢,小友先欠著,有緣自然會再見。”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被寧千岫伸手一扶,衣袖交錯間他的手心被塞入一枚冰涼的硬物,老翁幹瘦的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便慢慢走出巷子,邊走邊唱:“前路重重無處去,舍我老病重頭來——”
寧千岫指尖一疼,低頭看著手心裡的物什,那是一塊不知從何處掰下來的鏡片,佔了他的血後便泛起微弱的光,化作光點沒入他的身體。那時常在自己腦中提示的破碎電音終於凝實下來。
【歡迎回來,宿主。】
不知為何,雖然對腦中的聲音一無所知,但此刻寧千岫聽見這道聲音忽然想長嘆一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嘆完,一股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襲來,他條件反射地拔劍故技重施,那疼痛卻又忽然消失。
【已幫宿主遮蔽部分侵蝕,後續功能正在緊急恢複中。】
鐘善手中摺扇一開一合,從寧千岫單獨同老者談話時便識趣地拉著言泉躲到另一邊,此刻看他走來開口:“寧兄可是在問那老翁有關補天一事?”
言泉擔憂地看著寧千岫,沉默許久猛然一拍他的肩:“我也同鐘兄商量過了,若實在推脫不掉,大不了替天君將這事公開,總能找到辦法......至少若是兇險,我與鐘兄絕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這話聽上去怪窩心的,思及腦中聲音的意思,寧千岫試探性地開口:“我們頭上的天穹若是真漏了,我們......”
剩下的話再次被迫嚥下,寧千岫停頓一瞬換了措辭:“你們這幾日護好自己。”
罷了,聊勝於無的提醒,從比一無所知來得好。
這話若是旁人說來言泉與鐘善二人定然會有些啼笑皆非,只是看著寧千岫分外嚴肅的表情,對視一眼到底也是聽了進去。
三日時間匆匆而過,寧千岫便這麼不眠不休地在觀星高塔上呆了整整三日,鐘言二人明白他心思重,也不打擾,只是每每晚飯後都要偷偷爬上塔來與他閑聊一陣。
“不知道是不是天宮裡傳出的訊息,這幾日仙界已開始有天裂的傳聞,只是冒不出什麼水花。”
寧千岫搖搖頭,嘴裡嘆出一聲:“修煉百載,嘗遍世態炎涼,最後竟也落得個夏蟲語冰的結果。”
直到第三日最後一點餘暉落下,高塔的禁制早已解開,寧千岫此刻靠坐在屋頂上,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微微側身看去:“比我預想得晚。”
天君絲毫不惱,學著他的模樣同樣隨性地坐在寧千岫對面:“考慮得如何?”
三日過去,寧千岫顯得冷靜許多,忽然開口:“回答完我的問題,我便應了你的要求。”
天君頷首:“願聞其詳。”
寧千岫唇角一勾:“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麼?”
空氣忽然凝滯片刻,天君的假面似乎終於碎裂一聲,露出些許怒意來:“放肆。”
【識別功能恢複完成,當前人物身份:傀儡。】
寧千岫眼中露出一絲諷意,難怪只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一個傀儡哪還需要其他複製品呢。
哪怕裝得如此像,此地也不過一場幻夢。
寧千岫拔劍抵在天君胸口,稍稍用力,鮮血便染紅了他幹淨的衣服:“補天之前,我先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