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怡笑道:“我幹嘛小心?你以為我還怕死麼?”轉頭對王嘉遇道:“哪知道這張圖卻是假的。他們五個人在南京鑽進鑽出搞了大半年,花了幾千兩銀子的本錢,卻連一個小錢也沒找到,哈哈,你說有趣嗎?”
吉祥堡五祖在亭外,個個都是橫眉怒目,卻畏懼王嘉遇,不敢衝進來。
吉普怡說到這裡,呆呆地出神,低聲緩緩的道:“他這一去,我就沒再得到他的音訊。他手腳上的筋都斷了,成了廢人,他是這樣的心高氣傲,不痛死也會……氣死……”
吉善福道:“姓王的小子,這小賤人剛才說起我們吉祥堡的‘五虎巴山陣’,你已經聽到了,有種的,就出來試試。”吉普怡低聲道:“王公子,你走吧,別跟他們鬥了。”又嘆了口氣:“我丈夫所遭受的冤屈,終於是有人知道的了。”
王嘉遇曾和吉祥堡五祖一一較量過,知道單打獨鬥,沒有一個是自己的對手,不過他們五個人一起上,再加上一個操演純熟的“五虎巴山陣”,只怕確實不易擊破。況且初次較量時,雙方並無冤仇,手下互相容情,現在自己知道了他們的隱私,而他們又認定自己和孟兼非頗有淵源,這些人什麼陰險毒辣的手段都使得出來,一不留神,慘禍立至,他們畢竟是吉逸然的爺爺們,自己卻又不想對他們痛下殺手,一時間,不禁頗為躊躇。
吉善祁看他不語,叫道:“怎麼,不敢嗎?乖乖的給太爺們磕三個響頭,就放你出去。”吉善禮陰森森道:“這時候磕頭也不成啦。”
王嘉遇尋思:“需得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想出一個好主意來。”他初出茅廬,閱歷甚淺,不似江湖老手,一遇難題,立生應變之計。於是朗聲道:“吉祥堡的五虎巴山陣既然厲害無比,晚輩倒也想見識見識。不過我現在有些乏了,讓我休息一個時辰,成不成?”
吉善祁道:“一個時辰便一個時辰,你就是再捱上十天半月,也逃不了。”吉善祥低聲道:“大哥,這小子別是什麼詭計,咱們馬上跟他打。”吉善福道:“二弟既然已經答應了他,就讓他多活一個時辰,叫他死而無怨。”
吉普怡急道:“王公子,你別上當!他們行事向來狠辣,哪有這麼好心,肯讓你多休息一個時辰?這十多年來,他們念念不忘的就是那個寶藏,他們要想法子害你,要挑斷你的手筋腳筋,逼著你去幫著尋寶。你快和逸然一起逃吧,走的越遠越好!”
吉善福聽她說穿了自己用心,臉色更是鐵青,冷笑道:“你們三個還想走的越遠越好?念頭倒轉的挺美。姓王的,你到演武廳去休息吧,待會兒動手,大家也好方便些。”
王嘉遇道:“好吧!”站起身來。吉普怡母女知道五虎巴山陣的厲害,心中焦急萬分,但也無法阻攔,只好跟在他身後,來到演武廳。
到了演武廳,吉善福命人點起數十支蠟燭,說道:“蠟燭點到盡處,你總養足精神了吧。”王嘉遇點點頭,在中間一張椅子上坐下。吉祥堡五祖也各自拿起椅子,排成一個圓圈,把他圍在中間,五人閉目靜坐,在五人之外,吉普懷等十六名二代高手,又分別坐在十六張凳子上,圍成了一個大圈。
王嘉遇見吉祥堡五祖乃是踏定五行方位,而這十六人是按八卦方位而坐,乃是作為五行的輔陣,暗想:“五行之外又有正反八卦陣,要破此陣,難上加難了。”他端坐椅上,細思顏谷峰所傳的各項武功,反覆思考,總覺得在這二十一名高手的圍攻下,最多隻能自保,要想衝破陣勢脫身,只怕難以辦法,時間一長,精神力氣不濟,終需落敗。就算以衝靈真人所傳絕頂輕功逃出陣去,那批黃金又怎麼奪回?留下吉普怡母女,她二人難免殺身之禍,這可如何是好?
正焦急間,忽然靈機一動,想到《墨攻遺籍》中最後的數頁。
那幾頁上的武功當時捉摸不透,直到衝入洞穴,看了石壁上的圖形,再參照遺籍封面夾層中的秘訣,方才領悟,但始終不明白這些武功為何要搞得如此繁複,有許多招數顯然頗有畫蛇添足之嫌,對戰之時,對手武功再高、人數再多,也不能從四面八方同時發起進攻,不露絲毫空隙,而這套武功又明顯是為了對付多方同時進攻而創。此刻身處困境,終於領悟,原來當日孟兼非吃了大虧,逃脫之後,殫竭心智,創出這套“星屑旋轉功”來,卻是轉為破這五虎巴山陣而用。
王嘉遇暗想:自己無意中學到了這套武功,既可脫今日大難,又能替這位沒見過面的恩師一洩當日的怨恨,他在九泉之下,若是有知,也必欣慰,不枉了當年這一番苦心孤詣了。想到這裡,心中大喜,抬頭一看,只見桌上的蠟燭已經點的剩下不到一寸。
吉祥堡五祖見他臉上忽憂忽喜,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但自恃五虎巴山陣威力無窮,也並不如何在意,只是圓睜著眼睛,嚴加防備,不讓他乘隙逃脫。
王嘉遇閉上了雙眼,將《墨攻遺籍》結尾章節所載的武功從頭到尾又細想一遍,想到“星屑旋轉功”最後催敵制勝的那幾招“夜戰八方刀”時,陡然一驚,全身登時直冒冷汗,暗叫:“不好!最後幾招都是要靠鋒銳絕倫的兵刃使敵人不敢靠近,方能乘機打亂敵陣,我此刻手中沒有墨玉筆,這一時三刻,去哪裡找來這等寶器?”
吉逸然在旁邊一直注視著他,驀然見他大是惶急,額頭冒汗,暗想:還未交鋒,已自心中氣餒,如何得了!不由得替他擔憂。
王嘉遇見蠟燭已經快燒到盡頭,燭焰吞吐顫動,將滅未滅,但破陣之法,還沒想出,更是憂急。就在這時,一名丫鬟碰著一碗茶走到跟前,說道:“王公子,請用碗糖茶。”王嘉遇正在出神,隨手接過,放到唇邊,張口要喝,突然手上一震,茶杯被一支袖箭打落,噹啷一聲響,在地上跌得粉碎。王嘉遇一晃眼,見吉逸然右手向後一縮,知道這支袖箭是她放的,心中一驚,暗叫:“好險!我怎麼如此糊塗,竟然沒想到他們也來給我喝什麼醉仙蜜。”
吉善禎見詭計被吉逸然識破,怒不可遏,破口大罵:“有這樣不要臉的娘,就生出這樣不要臉的女兒!吉祥堡祖宗不積德,盡生出一些向著外人的賤貨!”跳起來就要打人。吉善福攔住道:“五弟,沉住氣,咱們的對手是這個小子。”
王嘉遇這時又是一臉喜色,吉逸然這支袖箭觸動了靈感:“用暗器!”
這時燭火晃動,已有兩支蠟燭熄滅了,當下王嘉遇站起身來,道:“請賜教吧。這次分了勝負之後怎麼樣?”
吉善福道:“若是你勝了,黃金由你帶走;若是你敗了,嘿嘿,那也不用多說了。”
王嘉遇知道自己若是落敗,當然是性命不保,但若是得勝,只怕他們還要抵賴,便道:“你們把金子都拿出來,擺在這裡,我破陣之後,拿了就走。”
吉祥堡五祖見他死到臨頭,還要嘴硬,心想:“孟兼非如此高手,尚且被我們的五虎巴山陣所擒,現在我們十多年潛心鑽研,又創了個正反八卦陣來做輔陣,你這個小子怎麼能逃脫?”這座五虎巴山陣他們平常練得純熟異常,對付三四十個一流高手尚且綽綽有餘,實在是吉祥堡的鎮派之寶,向來不肯輕易示人,以免被人窺破了虛實,這次是在因為王嘉遇武功太高,五祖個個身懷絕藝,卻被他三招兩三就打得一敗塗地,五祖這才一商議,只得拿出這套看家本領來,也顧不得被他說以多欺少了。吉善福吩咐家丁換了蠟燭點亮,對吉逸然道:“你去把黃金拿出來。”
吉逸然此時早已後悔,心想早知如此,把黃金都還給他也就算了,這時卻已不能,只得把一大包金條都捧到演武廳,放在桌上。
吉善福左手在桌上橫掃過去,大包開啟,幾聲響,數十塊金條散了一地,燦然生光。吉善福冷笑道:“吉祥堡雖然窮,這幾千兩金子卻還沒瞧在眼裡!姓王的,你有本事打敗我們,儘管拿去吧。”五人一聲呼喝,各執兵刃,已經將王嘉遇圍住。
王嘉遇聽得有異,心中一凜:“他們竟然連屋頂也布了高手!這下我可破不了了!”卻聽得吉善禮道:“屋上誰在鬼鬼祟祟的!都給我滾下來!”
只聽得屋頂有人哈哈大笑:“吉祥堡的五位老爺子,流沙幫姓劉的前來登門請罪啦。”呼喝聲中,屋上躍下了二十多人,當先一人正是流沙幫幫助劉春榮。
王嘉遇登時大為寬懷,向吉逸然望了一眼,見她臉色微變,咬住了下唇。
吉善福道:“劉老爺子,你三更半夜光臨寒舍,有什麼指教?啊,方巖山的瞿龍先生也來了。”說著向劉春榮身後一個老者拱了拱手。那老者還了一禮,道:“老朋友們都清健啊,這可有幾年不見啦。”
劉春榮笑道:“五位老爺子好福氣啊,生了一位武功既高、計謀又強的孫女兒,不但把我們的沙老大和十多個兄弟給傷了,連我老頭子也吃了她的虧。”
吉祥堡五祖不知道吉逸然和他們的這層過節,平常吉祥堡和流沙幫頗有交情,這時強敵當前,不願再生枝節。吉善福道:“老劉啊,我們家小孩子有什麼對不起你的,我們絕不護短!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好不好啊?”
劉春榮一愣,心想:“這老頭兒素來橫蠻狂傲,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難道是怕了瞿龍先生?”一瞥之間,看見了王嘉遇,更是不解:“他們有這樣一個高手在此,瞿龍先生也未必能勝過這位公子。我還是見好就收吧,免得吃虧。”便道:“流沙幫跟你們素來沒有過節,衝著各位老爺子的金面,沙老大已經人死不能復生,總怪他學藝不精吧。不過這批金子……”眼光向著地上的一塊塊金條掃去,“我們流沙幫跟了幾百裡的路程,費了不少心血,又有人為此送命,大家在江湖上混口飯吃……”
吉善福聽他說到這裡,知道他意在錢財而非為了報仇,便道:“黃金都在這裡,老劉你要嘛,都拿去好了。”
劉春榮聽他說的慷慨大方,只道是反語譏諷,但是再瞧他臉色,又並無惡意,便道:“老太爺如肯賜給半數,作為敝幫幾位死傷兄弟的撫卹金,在下就感激不盡了。”吉善福道:“好說,你拿吧。”劉春榮雙手一拱,道:“如此就多謝了。”手一擺,他身後的幾名大漢便俯身去拾金條。
那幾名大漢的手指剛要碰到金條,突然肩頭被人一推,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量湧來,紛紛站立不穩,身不由己的退後數步,抬起頭來,見王嘉遇站在面前。
王嘉遇道:“劉幫主,這些金子是魯王的軍餉,你要拿去,可不大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