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三年前曾有那麼一刻,她好像因淩長風而有所悸動,含混了自己的心意,可那日在大營,與他牽著手的那一刻,她卻是什麼都明白了……
“走吧……”
蘇妙漪將匕首收回袖中,輕聲吩咐車夫。
三日後,仲桓祠廟。
一出“負荊請罪”轟動了整個汴京城。
盡管秋雨濛濛,城中四處都彌漫著霧氣,竟還有一群一群的人奔走相告、撐著傘冒雨朝仲桓的祠廟湧去。
“你剛剛說,誰到仲廟下跪去了?”有人隨意攔住一人,不可置信地確認。
“還能有誰!從前的裘大善人,現在的閆家後人,閆如芥!”
“快快快,再晚點說不定就看不到了!”
此話一出,又是吸引了不少商鋪裡的人奪門而出。
不多時,仲桓祠廟外的街道上已經圍聚了越來越多的看客。而所有人的目光所及之處,是街道正中央,一個穿著單衣、三步一跪的身影。
“那是裘……是閆如芥?他竟然還敢出來?!”
“他怎麼有臉進仲廟?瘋了吧!”
“他背上揹著的是什麼?”
“那是荊條!沒聽過負荊請罪嗎?”
伴隨著人群中交頭接耳的議論聲,裘恕穿著一襲白色單衣,背上縛著一捆荊條,雙手還捧著一支格外細長的荊條,披發跣足 、三步一跪地朝仲廟緩緩走來。
“閆氏如芥,向仲桓將軍與數萬仲家軍英靈請罪!”
眾目睽睽之下,裘恕舉起荊條,揚聲高喊,然後伏身叩首。
“閆睢之罪,罪大惡極、罄竹難書……”
一跪一叩。
“為臣不忠,為將不仁、為友不義,閆氏一族,上負皇天,下愧黎民,乃大胤之罪人……”
再跪再叩。
雨勢漸大,打濕了裘恕的衣裳、淋亂了他的發絲。他一步一步地走著,跪下,再起來,衣裳、雙腳,還有臉上都沾染了地上的泥濘,被雨水沖刷得一塌糊塗——
從前那個高高在上、斯文風雅的裘大善人,在這一刻才終於跌落雲端,成了一隻可憐而狼狽的落湯雞。
街邊茶肆的隔間裡,丹桂眼睜睜地看著裘恕跪行到了樓下,終於按捺不住,轉身就要走。
“站住。”
蘇妙漪站在窗前,頭也不回地叫住了丹桂,“你要做什麼?”
丹桂臉色發白,咬著唇,“雨越下越大了,奴婢去給老爺撐把傘,奴婢孤身一人,不怕被牽連……”
“不可以。”
蘇妙漪斬釘截鐵地,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情緒,“你若現在下去,只會讓他前功盡棄。”
“……”
丹桂僵在原地。
“若是看不下去,就蒙著眼睛、堵住耳朵。”
身後沒了動靜。
蘇妙漪眼睫一垂,視線重新飄出窗外。
“閆氏如芥,向仲桓將軍與數萬仲家軍英靈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