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僵持著,秦管事忽地從外頭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東家,東家……”
他喘了幾口氣,有些激動又有些慌亂地指了指戲樓外,“容,容相到了。”
蘇妙漪一怔,不可置信地轉頭。
參商樓外,人如潮湧、車水馬龍。
一輛並不華貴的青頂轎子停在參商樓外,佩著刀的護衛將轎子圍得嚴嚴實實,隔絕了人群和車馬,卻沒有隔絕雜亂而小心的議論聲。
“轎子裡是誰啊?”
“剛剛聽護衛去通報,說是容相。今日剛回汴京的容玠!”
“他怎麼到這兒來了?來看戲?”
“聽說參商樓的老闆蘇妙漪,是容相的義妹……”
轎中人紋絲不動,也不知在等什麼。
蘇妙漪從參商樓裡匆匆走出來時,見著的就是這樣一副大張旗鼓的陣仗。
親眼見到這一幕,她眼裡的錯愕更甚,一時竟僵在原地,沒有立刻上前。而原本落在她身後的文大人直接沖了出去,迎到轎前,“容相您來了!來得正巧,這席面我都讓人佈置好了……”
轎簾仍是未動。
片刻後,才傳出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
“文大人,我今日並非來應你的約。”
文大人一愣,不明所以地怔在原地。
“我家大人的意思是……”
遮雲出現在轎邊,面無表情地提高了音量,“他今日是來參商樓看戲的,可聽說文大人包了場,所以想來問問文大人,能否將這場子讓出來。我家大人願意出雙倍的高價。”
“……”
姓文的碰了一鼻子灰,到底還是拿著遮雲硬塞給他的銀票,灰溜溜地離開了。
蘇妙漪杵在參商樓外,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祝襄在她身後喜形於色,可見她遲遲不動,又急著碰了幾下她的衣袖,喚道,“東家……”
蘇妙漪恍然回神,邁步走向那青頂軟轎,心裡想著要行禮,嘴裡醞釀著向容相問安的話,可走到跟前卻啞火了。
還沒等她憋出一個字,轎簾已經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從內掀開。
下一刻,那人已經低身從轎子裡走了出來,緩緩直起身。
雖被人一口一個容相,可來人今日並未穿官服,只穿了一身寬袍大袖的青色常服,腰間簡單地綴了一枚白玉,頭上的發冠也不過是尋常形制,乍一眼望去,他就好像什麼都沒有變,還是三年前的容玠。
可蘇妙漪清楚地知道,不一樣,什麼都不一樣。
參商樓外的燈籠五彩斑斕,映照在那張平靜而沉穩的臉上。
三年前看向這張臉時,蘇妙漪總會被那挑不出毛病的五官所吸引。可此時此刻,分明還是同樣俊美的容貌,在第一眼望去時,卻已經變得黯淡、變得模糊。而佔據人心神的,變成了那身沉穩威重、冷峻剋制的氣度……
蘇妙漪晃了晃神,片刻後才低垂了眼,移開視線,膝蓋微屈,一聲“民女”剛要脫口而出,眼前忽地一暗,手臂卻是被托住。
她愣了愣,視線移向自己的臂彎,看見了方才掀開轎簾的那隻手。
“三年未見,怎麼同兄長如此客氣?”
微沉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含著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