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說,想要我還你們一個公道,這是不能夠的。知微堂不是官府,斷不了案,給不了你公道。更何況揚州的知州是樓相的孫兒,我小小商賈,也開罪不起。”
“所以知微堂還是不能幫我們……”
蘇妙漪抿唇,從屈稷身邊走過,“你有沒有想過,知微堂若將你說的那些事公開出去,樓家人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殺人滅口,以絕後患。我說的滅口,不是你,是你夫人。”
屈稷一僵。
“你若將此事交給知微堂,雖暫時得不到公道,但至少能先把你夫人救出來。”
蘇妙漪側頭看他,“公道和夫人,你要哪個?”
一炷香的工夫後,蘇妙漪從屋內走了出來,祝襄和袁甲緊隨其後。
“將這位屈大人先安置在此處,別讓他輕易走動,以免打草驚蛇。”
蘇妙漪吩咐道。
祝襄頷首應是。
蘇妙漪又喚了一聲袁甲,“袁掌櫃,勞煩你再回一趟揚州。”
袁甲不明所以。
“樓知州搶奪人妻的這套招數,可不像是第一回。屈稷只是第一個沒向樓家低頭的,可已經被擺平的,或許就不止一個兩個了。”
走出淩家莊子,臨上馬車前,蘇妙漪言簡意賅地交代袁甲,“去查那張賣身契上的青樓。”
袁甲似有所悟。
馬車從淩家莊子外駛離,蘇妙漪有些疲累,本想直接回修業坊歇息,卻被祝襄提醒,“東家,今日是十五,各部的探首還在知微堂等您。”
“……差點忘了。”
蘇妙漪揉了揉眉心,“回知微堂。”
兩年前,知微堂便從原先不起眼的小鋪子裡搬了出來,在州橋附近盤下了兩座三層樓的酒肆,合併成了知微堂總部。兩座樓雖中間相通,可一個是書樓,另一個卻是專門騰出來給了小報。
如今的知微小報,撇開專門審閱、抄寫、刻印的工人,光是負責收集情報、打探訊息的便有數百人。
蘇妙漪將他們分為四部。一部皆是內探,負責探聽宮闈秘事;二部衙探,探聽衙門裡的兇案疑案;三部省探,則密切關注著朝中文武百官的任免升遷、後宅私隱;最後是四部雜探,大多都被派往各地,收集各州各府的小道訊息,再傳回京都……
每月十五,是知微堂四部探首齊聚的例會。
“上個月那樁案子發生在宮裡,功勞當然算我們一部的!”
“宮女暴斃是兇案,要不是我們二部追查,你們一部那些奴才能查出個屁!”
“啊呸,照你這個邏輯,兇手是那日參加千秋宴的官,那是不是三部還得摻和一腳?”
“哎,你說的正是我要說的!這案子我們三部也有線索,該是首功!”
蘇妙漪回到知微堂時,就聽見四部的人又在議事廳裡拍桌子踹凳子地吵架。
每次例會都這樣,她都習慣了……
蘇妙漪抬手,將議事廳的門一推。
裡頭的吵嚷聲戛然而止。
原本面紅耳赤、恨不得動拳腳的幾人瞬間規規矩矩站好,低眉順眼、俯首帖耳,齊聲道,“東家。”
蘇妙漪在主位落座,笑意盈盈地撥動著手腕上的鐲子,“吵啊,怎麼不繼續了?讓我也聽聽,這回誰的嗓門更響?這個月也別論功行賞了,就論嗓門行賞吧?”
議事廳內鴉雀無聲,唯有新上任的四部探首沒心沒肺地插了一句,“東家,還是為了上個月的……”
話音未落,就被其他三部的探首狠狠剜了一眼,悻悻地噤聲。
方才叫得最兇的一部探首腆著臉道,“東家,都是小事,我們不過是互通有無、增進感情……”
蘇妙漪似笑非笑,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雖神色溫和,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增進完了,能說正事了?”
四部探首紛紛點頭。
蘇妙漪往圈椅中一靠,從袖中拿出屈稷的一沓供狀,摔到桌上,意味不明地,“來,聊聊揚州樓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