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絕不會再有第二個女子,像她這般聰明、狡詐、令人著魔。
容玠的喉結暗暗滾動了一下,眸中翻滾著令人心驚的欲。
他也覺得自己快瘋了。
如今就連看不見蘇妙漪的臉,只能聽見她的聲音,聽見她處心積慮、一本正經的勸誘,他都會生出一種微妙的感受,像是被種了一種名為“蘇妙漪”的蠱似的,日複一日地沉迷、淪陷,徹底放不開手……
蘇妙漪不知道容玠在想什麼,她只知道,剛剛那一會兒,她已經將自己的思緒理清楚了。
容玠囚困她,不要緊;容玠同她捅破窗戶紙,不要緊;容玠強迫她,她也可以只當被狗咬了一口,都不要緊!
如今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定親宴,是騎鶴館。
所以一切都可以退讓,只要容玠放她出去。
可容玠遲遲沒有回應。
蘇妙漪的好耐性在時間的流逝裡幾乎要消耗殆盡,再開口時,口吻裡已經多了幾分急躁。
“我只是想要拿到裘恕通賄的證據,這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還是在你心裡,我辦不辦這場定親宴、嫁不嫁給淩長風,竟然比你能不能扳倒齊之遠、能不能替祖父和父親複仇還要重要?容玠,今日你但凡說一句,為了我蘇妙漪,寧願放棄複仇,明日定親宴我就也用不上旁人了,直接換成你便是。可你捫心自問,你做得到嗎?!”
盡管隔著屏風看不清容玠的神情,可蘇妙漪卻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這番話說完,暗室內的空氣都凝滯了。
總算不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蘇妙漪剛欣喜沒一會兒,就聽得容玠的聲音又自屏風那頭傳來,卻漠然得像是置身事外,“妙漪,不必同我用你那些詭辯的招數。我要你,和我要複仇,並不沖突。”
“……”
“就算沒有騎鶴館的證據,就算沒能扳倒齊之遠,我也總能找到其他辦法清算樓家,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停頓片刻,容玠像是下定了決心,斬釘截鐵地,“我絕不會放手。”
蘇妙漪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瞬間毀於一旦,不要招惹瘋子的念頭也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現在不肯放手,那當初呢?當初你做什麼去了?!”
她蹭地站起身,死死盯著屏風那頭隱隱綽綽的身影,“當初我一心一意要嫁給你,是你拋下我,來不及地逃了!今日你怎麼還有臉提起我們的婚事,提起我們穿過同一套婚服?!你見我穿過那件嫁衣麼?你知道那嫁衣上的披帛是什麼顏色,知道袖口繡著什麼紋路,知道腰帶上綴著幾條珠絡?”
彷彿傷口被撕破,塵封已久的怨憤又隨著血珠噴薄而出,蘇妙漪死死攥緊了手。
“我永遠不會忘記成婚那一日,賓朋滿座,新郎消失,我獨自一人穿著嫁衣穿過喜堂……你知不知道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像什麼?就像在看一隻落水的狗!你讓我淪為了整個婁縣的笑柄,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如今倒好,我要與旁人定親,你倒是瘋瘋癲癲、要死要活地上趕著來搶婚……”
蘇妙漪怒極反笑,口不擇言地叱罵起來,“容玠,你是瘋狗嗎?別人賞你的骨頭不要,自己生奪硬搶的才更香些……你就這麼下賤?!”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經難聽到有些刺耳。
可屏風那頭的人就像是又變成了一尊垂頭塞耳的塑像,無動於衷、一聲不吭。
好言相勸不聽,破口大罵也不管用。
蘇妙漪心裡那把火燒得越來越旺,幹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邊在軟榻前來回踱步,一邊惡言潑語、罵不絕口。
直到罵得嗓子都啞了,罵不動了,她才心力交瘁地躺回了軟榻上,閉了閉眼。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都變得有氣無力,“容九安,若早知你是這樣一個瘋子,當初在婁縣,我絕不會主動招惹你。莫說我與淩長風只是做戲,便是我們假戲真做了,你也不配置喙一字一句……”
“……”
屏風後,一直閉目養神的容玠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我想要的良人,是富貴顯榮、還是清貧如洗,是權傾天下,還是卑如螻蟻,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不能妨礙我……”
“誰想左右我,我就舍棄誰。這麼多年,我不知道舍棄了多少個像你這樣的人,才能成為今日的蘇妙漪。”
“這麼一想,淩長風的確比你好太多。他再沒出息又如何,至少他永遠不會妄圖掌控我。”
話音未落,蘇妙漪就感覺到一陣森冷的寒意席捲而來,叫她渾身的汗毛都隨之聳立。
一睜眼,就見容玠已經站在榻邊,將身後的燭光盡數遮擋,狹長的黑影落下來,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