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將二人交疊坐在圈椅中的身影映在屏風上,強硬的桎梏和掙紮的動作都被模糊淡化,乍一望去,只剩下朦朦朧朧的風情月意、男歡女愛……
不知過了多久,蘇妙漪幾近窒息。求生欲逼出她最後一絲氣力,她抬手,在容玠肩上推了一把。
這力道其實不如之前,可容玠到底恢複了些理智,知道不能再繼續,於是順勢將人松開。蘇妙漪渾渾噩噩,身子發軟,驟然失去了支撐,竟是險些栽下去。
容玠連忙將人撈回來,抱到了椅子上坐下。
蘇妙漪大口地呼吸著,唇瓣殷紅、發絲淩亂,面頰更是紅得幾欲滴血,綰發的發帶也在二人的糾纏間滑落,落在皺得不像話的紗裙上。
她抬眼,死死瞪著一旁的罪魁禍首,驀地舉起手,想狠狠地扇容玠一巴掌,可手上卻沒什麼力氣,落下來的勢頭也軟綿綿的,輕易就被容玠截下,攥住。
容玠緩緩蹲下身,不錯眼地仰頭盯著她,然後握著她的手……
往自己臉上甩了一耳光。
“啪。”
清脆的響聲在暗室內回蕩。
蘇妙漪怔怔地望著容玠臉上迅速浮起的巴掌印,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瘋子……
容玠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下一刻,這個瘋子撫上她的臉,用指腹拭去她唇上瀲灩的水光,輕聲道,“你想要打我、罵我,怎麼都好。”
蘇妙漪揮開他,強撐著站起身,踉踉蹌蹌地朝一旁退去,微啞的嗓音裡透著一絲前所未有的靡豔,“……我只想出去。”
她現在既不想打容玠,也不想罵容玠。
如果說她之前還有憤怒、有憎惡,那麼現在,滔天的怒火都被這一巴掌打沒了,只剩下瞠目結舌。
容玠這種瘋子,她招惹不起,她只想趕緊逃出去……
蘇妙漪又咬著後槽牙重複了一遍,“放我走。”
容玠低眉斂目,“怎麼都好,除了放你走。”
“……”
蘇妙漪被氣得頭暈目眩,有些站不住,又不想再看見容玠,只能快步繞過屏風,回到方才睡過的軟榻上坐下緩神。
二人都沒再說話,暗室內恢複沉寂,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方才的旖旎氛圍也逐漸煙消雲散。
容玠掀起眼,眸光透過屏風,落到那坐在榻邊的窈窕身影上,眉梢一低,一道蹙痕若隱若現。
慾念稍退,理智回歸,他意識到自己失控了。
他將蘇妙漪困在此處,只是想毀了她與淩長風的定親宴,所以只要一直拖延時間就夠了。他原本什麼都沒打算做,更沒打算在這個關頭戳穿她。因為他也知道,一旦捅破了兄妹那層窗戶紙,便是覆水難收。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也低估了蘇妙漪對自己的殺傷力……
“你放我出去,今日在這間密室裡發生的事,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蘇妙漪的聲音忽而從屏風那頭傳來。
容玠怔住,眼底掠過一絲詫異。
“你現在放我走,我便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出去後還能繼續體面地喚你一聲兄長,凡事會和你有商有量,不會就此抗拒你、疏遠你。可若是你非要一條路走到黑,我們之間就再無轉圜的餘地。”
“……”
容玠緩慢地抬眼。
方才那個被他桎梏在懷中、顫抖失神的蘇妙漪彷彿就是他的錯覺。
不過短短半炷香的時辰,她就已經將那些耳鬢廝磨、唇舌相抵的繾綣拋之腦後,清醒而冷靜地隔著屏風與他談判起來,甚至還如同聽見了他的心聲一般,將他此刻最想要的“後悔藥”主動遞到了他跟前……
這又怎麼不算是一種心有靈犀?
“容玠,你該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睚眥必報,不甘受人擺布,吃軟不吃硬。強迫非但不能使我俯首帖耳,還只會激起我的反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也不想和我走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步吧?”
蘇妙漪幾乎是拿出了尋常在生意場上討價還價、威迫利誘的手段,聲音裡沒有一絲羞赧和怨忿,唯有虛張聲勢的試探和恰到好處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