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打斷了淩長風。
“運氣?好?”
蘇妙漪眼睫低垂,神色莫測,“我倒覺得是有貴人?相助。”
淩長風一愣。
容玠也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們幾人?與蘇安安、祝襄在馬車上彙合,離開了江寧,繼續往汴京趕路。
原本?他們一行人?在江寧停留,就是為了親眼看著慈幼莊是何下場。如今塵埃落定,他們也該日夜兼程地趕路,盡量將耽擱的時日都補回來。
馬車行過菜市口?時,被判了斬立決和絞立決的慈幼莊諸人?正在被執刑。
蘇妙漪只看了一眼,便放下車簾。聽?著外頭圍觀百姓大快人?心的呼聲,她抬眼望向?坐在對面?的祝襄,忽然喚了一聲,“祝先生。”
祝襄對上蘇妙漪的目光,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
“依先生所見,慈幼莊一案,官府發?落得如何?”
蘇妙漪問道。
祝襄愣了愣,思忖片刻才答道,“短短十日,便將此案首尾釐清,將涉事之人?盡數捉拿、繩之以?法,不可謂不雷厲風行。”
“那?麼這樁案子就到此為止了麼?”
見蘇妙漪的臉色不似尋常,祝襄言語間又添了幾分小心,“東家的意思是……”
“不知祝先生可聽?過一種說法。當你看見一隻曱甴時,那?便意味著黑暗之處已經擠滿了曱甴。”
蘇妙漪語調平平,“今日只查出了一個扶風縣,只發?落了一個尹莊主。裘氏慈幼莊遍佈天?下,焉知沒有第二個、第三個尹莊主?”
祝襄察覺出什麼,遲疑片刻才道,“裘家這些年興修的慈幼莊的確數不勝數,人?多難馭,難免龍蛇混雜、良莠不齊……不過經此一案,裘家也引以?為戒,已經派人?自查名下的所有慈幼莊,想?必應是能?激濁揚清……”
蘇妙漪怎麼可能?聽?不出這番話是在為裘恕開脫。一時間,她幾乎已經認定,是祝襄偷聽?到了他們對慈幼莊設下的陷阱,提前給裘恕透風報信,叫他棄車保帥。
明明已經如此謹慎小心了,竟然還?是防不勝防。
蘇妙漪心中那?簇怒火越燃越旺,口?吻也不自覺變得鋒利刻薄,“現在知道引以?為戒、激濁揚清,那?之前做什麼去了?裘氏的慈幼莊藏汙納垢,裘恕身為東家,一定脫不了幹系!一句百密一疏就想?輕飄飄揭過去?這不能?夠!
在我看來,他裘恕要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裝作看不見,要麼這一孩三賣、用慈悲牟取暴利的生意,根本?就是他發?家致富的齷齪手段!”
“……”
祝襄臉色逐漸變得青白,他張了張唇,似是還?想?為裘恕辯駁什麼,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淩長風也有些錯愕地看了蘇妙漪一眼,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遷怒祝襄,對他生出如此強烈的怨懟。
他想?要開口?勸蘇妙漪,又生怕她將矛頭對準自己,於是欲言又止。
他們都不說話,馬車內的第四?個人?,竟是按捺不住地開口?了。
“姑姑,你有證據嗎?”
蘇安安埋著頭,用一個從容玠那?兒順來的小木錘,將桌上的核桃敲得稀碎,隨即又以?一種蘇妙漪從未聽?過的冷靜口?吻,輕聲道,“見未真?、勿輕言,知未的、勿輕傳。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蘇妙漪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眉眼間的怒意僵住。
淩長風則是難以?置信地看向?蘇安安,彷彿在看一個沖鋒陷陣的勇士。
蘇安安卻?連眼也不抬,繼續叮叮當當地敲著核桃,“就連我們家那?樣大的宅子,也曾在牆角出現過曱甴,可它絕不是姑姑你親自供養出來的。你也不會因為看不見的地方到處都是曱甴,就一把?火將整個宅子都燒了……”
頓了頓,她才掀起眼,對上蘇妙漪複雜的目光,鄭重而遲緩地吐出一句,“姑姑,行善不易,勿令好人?寒心。”
半晌,蘇妙漪才勉強回過神,臉色有些古怪地啟唇,“蘇安安,你是在裘恕這個名字是她心中的雷區,那?身邊親近之人?站到裘恕身邊、與她對峙,則是碰都不能?碰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