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蘭一路沿著迴廊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傅舟的書房門外。
她有些累了,推門而入。
許是又被蘇妙漪激起了求知慾,這一刻她突然生出了好好讀一本書的念頭。
可她環顧四周,入目卻都是傅舟的藏書,沒有一本屬於她自己……
眸光不經意落在被扔在角落的匣盒上,穆蘭忽地想起什麼,緩步走過去,開啟匣蓋。
裡頭赫然躺著顧玉映贈給她的生辰之禮——那本灰撲撲的《江湖百業錄》。
穆蘭怔了怔,眼底竟因這滿是灰塵的古籍泛起了一絲光亮。
夜色濃沉,容府的家宴也散了席。
扶陽縣主今日飲多了酒,被女使攙扶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容雲暮則親自送知微堂眾人離開容府。
因蘇妙漪身上負傷、走不快的緣故,一行人都在遊廊上慢吞吞地散著步。
見容玠也跟出來了,容雲暮忍不住出聲挽留,“這麼晚了,還要回府學?明日還要為你母親送行,不如今夜就在家中住吧。”
容玠思忖片刻,微微頷首,“好。”
他停下步子,等到隊伍末尾的蘇妙漪走近時,喚了一聲,“蘇妙漪。”
蘇妙漪抬起頭來,便見容玠已經站在了她身前,“……做什麼?”
“有話同你說。”
容玠看了一眼攙著蘇妙漪的顧玉映和江淼。
二人會意,當即松開了蘇妙漪的手,“我們去前面等你。”
“哎……”
蘇妙漪微微睜大了眼,伸出手想要撈回一個人,結果撲了個空。
容玠及時扶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扶穩,順勢往她手裡塞了個什麼東西。
蘇妙漪一愣,低頭朝自己掌心望去,只見是一方小小的玉白瓷瓶,湊到鼻前一聞,還有股藥香味,“藥膏?”
她第一時間以為這是用來消腫化瘀的,是塗在她挨板子的地方,可這麼小一瓷瓶,也不夠用吧……
似乎是察覺到蘇妙漪的疑惑,容玠抬手,指了指他的嘴唇,淡聲道,“塗這兒的。”
“……”
蘇妙漪霎時瞪圓了眼,抬手將瓷瓶重新擲進了容玠懷裡,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無、恥。”
她越過容玠要離開,容玠摩挲著手裡的瓷瓶,也不阻攔,只是低聲問道,“蘇妙漪,你不好好治傷,難道是對那夜念念不忘,所以一直留著那道疤嗎?”
語畢,他在心中數了三下。
剛數到三,手裡的瓷瓶便被奪走。
容玠勾了勾唇,抬眼就見蘇妙漪怒氣沖沖、兩頰飛紅的面容。
不過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蘇妙漪沒有奪過藥瓶就走,而是杵在他跟前,眉頭緊蹙地瞪著他,似乎有話要說。
“怎麼了?”
容玠問。
蘇妙漪掙紮了半晌,才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問道,“那天你是……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嗎?”
容玠怔住,竟有那麼一瞬大腦空白。
遊廊上一路都懸著暖黃色的燈籠,最前方是聊著古籍藏書的蘇積玉和容雲暮,後面跟著還在吃零食的容奚和蘇安安,江淼和顧玉映說說笑笑地落在最後等蘇妙漪,順帶還攔住了蠢蠢欲動的淩長風。
而容玠和蘇妙漪彷彿與所有人隔絕了一般,分明離得也沒有那麼遠,可一切嘈雜的談笑聲都銷聲匿跡,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他們二人還偏偏站在兩盞燈之間……
於是光線昏昏、樹影憧憧,誰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