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蘭一愣,“可我與她……”
傅舟掀起眼,直直地盯著她,那暗含警告的眼神叫穆蘭不寒而慄。
她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噤聲,訥訥地點了點頭。
今晚註定是輾轉難眠的一夜。
外頭人聲喧嚷,可蘇宅裡卻靜悄悄的,一片死寂。原因是蘇妙漪早在兩個時辰前便同所有人放了話——
“明日我有場硬仗要打,必得養足精神。今夜你們都給我待在自己的屋子裡,燒香也好,算卦也罷,總之不許發出聲響,不許來打擾我。”
待到夜深人靜後,本該養精蓄銳的蘇妙漪卻偷偷摸摸抱著一箱子,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往樹下一坐。
涼風陣陣,吹得蘇妙漪略微有些瑟縮,可人也清醒了些。掀開箱蓋,她一手撈起些銅板,熟稔地數了起來……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異響,蘇妙漪心中默唸的數字戛然而斷。
她深吸一口氣,將堆好的銅板推倒,“淩、長、風。”
一個人影驟然從樹上落了下來,著地時卻頗為笨拙,絲毫沒有輕盈之感,緊接著便是淩長風粗聲粗氣的質問。
“你怎麼知道是我?”
“全家只有你,會拿我的話當耳旁風。”
蘇妙漪沒好氣地。
淩長風噎住,看向蘇妙漪那一箱銅板,“我是怕你扛不住,連夜跑路了……”
見蘇妙漪悶不吭聲地繼續數銅板,淩長風心裡愈發不安,但卻又不好意思表露出來,於是別別扭扭地恐嚇道。
“蘇妙漪,你要是真打算跑路,可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你還答應要替我奪回家産,要是出爾反爾,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蘇妙漪拈著銅板的動作頓了頓,轉頭看向淩長風,“你真覺得……我能幫你從裘恕手裡奪回家産?”
淩長風怔了怔,“不然呢。”
“我現在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你還信我?”
淩長風啞然片刻,還是點頭,“信啊。又不止我一個人信你,這蘇宅裡哪個人不信你。就連整個容府都拿你當救命稻草……實話告訴你,我也是遇見你之後才發現,有些話說了什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由誰說,怎麼說。你蘇妙漪就是有那個本事,不管是說人話,還是說鬼話,都能說得跟真的一樣。”
頓了頓,他信誓旦旦指天道,“你信不信,就算你明天在公堂上說,天是圓的、地也是圓的,我們所有人就活在一個球上。保準也有一群人相信……”
蘇妙漪終於低頭露出了一個笑容,她將銅板盡數拋回箱子裡,闔上箱蓋,抱起箱子起身。
淩長風跟著站起來,“又幹什麼去?”
“回去睡覺啊,反正我明天說什麼別人都信。”
走到門口,蘇妙漪突然又回頭看了淩長風一眼,朝他招招手。
淩長風頓時又打起精神,巴巴地湊過去,“幹什麼?”
“你是不是也睡不著?”
淩長風矢口否認,“我可不是擔心你,我是本來就精神好。”
蘇妙漪點點頭,“那這樣,你從家裡帶個褥子,直接去府衙門口睡。”
淩長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明日這種大場面,府衙外肯定人山人海。你現在就去佔個前排,到時候咱們再坐地起價,賣給那些來得晚的……哎!你別走啊!淩長風!”
淩長風黑著臉溜之大吉,還不忘雙手堵著耳朵,咬牙切齒地,“ 奸商!”
翌日,太陽升起的時候,臨安府衙外果然門庭若市、人頭攢動,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
與府衙隔著一條街的茶樓,更是一座難求。二層視野最好的隔間,幾乎是前一晚就被權貴包了下來。
府衙外,差役們攔阻著人流,不叫他們再往前壓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