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被他們幾個圍在中央,哭笑不得。忽地察覺到什麼,她目光一轉,卻見容玠還站在原先的位置,不錯眼地看著她。
蘇妙漪原本以為,他就算不會氣急敗壞,也至少會有些窩囊憋悶。
可出乎意料的是,容玠竟仍是那麼平淡地盯著她,只是眼底的複雜令她難以捉摸。
蘇妙漪也懶得琢磨,唇角一勾,挑釁地朝他揚了揚眉梢,便收回視線,與穆蘭她們鬧作一堆。
“別哭了!不就五兩銀子嗎,我賠你!”
“……真的嗎,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九安。”
顧玄章走到了容玠跟前,“我們也該走了。”
容玠回神,轉身與顧玄章一同往臺下走。
“是誰前幾日說,商戶拼爭,容氏絕不幹涉。結果今日呢?竟偏私到這個地步。”
人聲鼎沸裡,顧玄章忽然壓低聲音,笑著叱道,“好你個容玠,竟算計到我頭上來了。”
“九安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是我的愛徒,突然對知微堂發難,我這個做師長的必得替你收拾爛攤子,幫秦行首圓場……”
容玠的十票投給知微堂,傳出去是偏私偏愛。
顧玄章的十票改給知微堂,才是真正的驚天動地。
“你容九安用自己的十票,換我的十票,這是打定主意要讓你這個義妹名動臨安啊。”
容玠眼睫一垂,“九安不敢。”
頓了頓,他又道,“先生豈是能被隨意拿捏之人?能得先生的紅簽,是她蘇妙漪自己的本事。”
顧玄章轉頭看了他一眼,笑容更加意味深長,“這話不錯。”
顧玄章笑著揚長而去,容玠卻停在原地,遲遲沒有跟上去。
半晌,他又回過頭,望向被簇擁在人群中的那抹倩影,眸中深河似有漣漪泛起,埋藏著粼粼波光。下一瞬,又銷聲匿跡。
然而只是這一眼,也足以叫樓上的扶陽縣主心中震顫,面露駭然。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自己的兒子。
容玠何時會用這樣的眼神望向過一個人?
激蕩而剋制,尖銳而俗濁。
書肆競藝不知不覺就耗了一整日,看客們從玉川樓走出來時,外頭竟已是夜色落幕、華燈初上。
這些人也沒急著離開,而是意猶未盡地進了玉川樓外的書棚。
書棚四周早已掛上了一串串的彩燈。明閃閃的燈輝下,各家書肆的夥計們都笑容滿面地向攤位前駐足的客人介紹他們今日帶來的刻本。
這些人剛剛才看過書肆競藝,於是言談間便下意識會提及“紙墨用料”“刻印字型”等等,連帶著沒能得見這場競藝的人都湊了過來,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甚至還有一些被蘇妙漪那番言論震住的人,一進書棚就開始到處尋找知微堂的攤位。誰曾想,在整個書棚裡打轉了好幾圈,他們也沒能找到。
“知微堂?”
其他書肆的夥計想了想,“他們早就打烊回去嘍。”
撲了個空的眾人只能敗興而歸,打算明日一早再去知微堂淘書。
另一邊,僻靜的街巷裡。
淩長風任勞任怨地推著堆滿書卷的小推車,蘇積玉跟在他身邊,時不時幫他扶正方向。而其他三個姑娘則是高高興興地甩著手走在前面。
“來日方長,知微堂又不是隻做一天的生意。”
蘇妙漪搖著扇,“今日我在玉川樓已經出盡了風頭,理應往後退一退,讓別人也嘗嘗甜頭。”
“甜頭?哪兒來的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