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廳內又是一陣應和之聲。
容玠敬完酒後便不動聲色地坐下,從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句,更未露出半分歡欣得意的情緒。
可即便如此,仍有人坐在桌邊妒恨得牙癢癢,趁人聲嘈雜時幾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
“能否直取入仕,首先便要看家世。他一個罪臣之子,也配叫家世清白?”
說話的人姓尹,父親是臨安府的通判。在學官們評議的名單裡位列第二,若沒有容玠,明年開春進京的便是他。
他雖妒火滔天,可聲音卻壓得極低,最後只落進了旁邊兩個與他交好的學子耳朵裡。
另外兩人也是惋惜附和,交頭接耳給尹少爺出主意,“誰不知道容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宅院裡的腌臢事也不少,若能尋個一兩件鬧大……”
話音未落,樓下竟是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緊接著便是嘈雜哄鬧的喧嚷聲,如驚濤駭浪般,一下下地拍湧上來。
宴廳內的眾人臉色微變,紛紛起身,不約而同地朝窗邊圍了過去,將正對著主街的窗戶一扇扇推開,朝樓下望去。
對面醉江月的食客們也聞風開啟了窗,不明所以地觀望著。
“是不是又有酒鬼喝多了鬧事?”
穆蘭將手裡必輸的牌九一推,起身就朝窗邊走,還轉頭招呼蘇妙漪等人。
“你又賴賬,就這麼輸不起……”
蘇妙漪一眼看穿她的把戲,但還是緊跟著走到窗邊,抬手將一扇窗推開。
窗戶推開的一瞬間,底下的哄鬧聲也驟然清晰。
好巧不巧,她們所在雅間正對著的,剛好就是玉川樓謝師宴的宴廳!
於是蘇妙漪尚未來得及看清底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便與站在窗邊的容玠打了個照面。
“殺人了!”
樓下猝然又爆發出一陣驚呼。
蘇妙漪回神,連忙移開視線看向樓下。
樓下人群轟然散開,終於叫樓上的人看出端倪。
醉江月門外,鄭五兒和他的幾個兄弟死命護在留言板前,然而卻眾不敵寡,已經被人揍得鼻青臉腫。
而他們身前,一手握著把菜刀,一手揪著鄭五兒衣領,將他狠狠摔向一旁的人,竟然是遮雲!
在眾人的驚惶聲裡,遮雲猛地舉起菜刀,刀刃狠狠砍在了那知微小報的留言板上——
蘇妙漪眸光驟縮。
她驀地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同樣蹙眉不解的容玠,轉身就往樓下跑去。
“住手!”
蘇妙漪越過人群擠到留言板前時。
那塊木板已經被遮雲砍得四分五裂,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上頭貼滿的箋紙也洋洋灑灑地從半空中輕飄飄落下來,猶如寒冬臘月的鵝毛大雪一般……
“遮雲!”
眼見著遮雲還要對鄭五兒動手,蘇妙漪臉色一變,飛快地沖過去攔在了鄭五兒身前,“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遮雲手裡捲了刃的刀“當啷”一聲墜地,又在那木板上砸出了一道刻痕。
他抬起頭看向蘇妙漪,臉色竟比鄭五兒還要難看,瞪著蘇妙漪的眼神也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那你呢?你又做了什麼好事!蘇娘子,蘇老闆!”
蘇妙漪被他那神情嚇得心口一跳,隨之便是茫然,“我做什麼了?”
遮雲目眥欲裂,“好歹你也是容氏義女,佔盡了容氏的好處,如今竟一轉頭,給縣主潑上這樣一盆腌臢的汙水!世間怎會有你這樣一個白眼狼!”
容氏義女……縣主……潑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