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一聲,從暗處走上前來,忽而豎起了三根手指,“容雲暮此誓若有半句虛言,我扶陽亦人神共棄、天誅地滅,永世不得超生!”
容雲暮猛地轉頭看過來,神色駭然。
“若非如此,怎能叫他相信。”
扶陽縣主目視前方,聲音輕得如同一片羽絮……
“……”
容玠閉了閉眼,只覺得似乎有一捧油澆在了他心頭那團火上,四濺的火星、噼裡啪啦的聲響,幾乎要將他的腦子炸開。
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在理智快要被燒成灰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令他又愛又恨的聲音卻在耳畔響起。
「容玠,這世間的人和事,固然沒有那麼好,可卻也沒有你想得那麼糟……」
額前發絲上的雨珠落下來,滴在他的眼睫上。
濡濕而冰冷。
頃刻間,竟澆熄了那團熊熊烈火。
“……好。”
不知過了多久,容玠緩緩睜開眼,“我信二叔。”
下一刻,他轉過身,在堂前跪下,朝著祖宗牌位叩首三拜。
“玠兒……”
扶陽縣主的心倏然開始下墜。
“祖父和父親,絕不能蒙冤而死……”
容玠俯身拾起地上長劍,“容玠是容玠,容氏是容氏。從今往後,我做的一切都與容氏無關。”
扶陽縣主的心終於“咚”一聲,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血肉模糊。
與此同時,鋒利的劍尖割下一片雪白的袍角,輕飄飄落在地上。
容玠起身,決絕離開。
“容府出了大事!”
知微堂樓上,蘇妙漪正校對著剛刻印出的書稿,鄭五兒便帶來了今日最要緊的一則新聞。
“聽說容大公子離家出走,不知去向,扶陽縣主被氣得病倒在床,這幾日容府請了不少大夫,進進出出,搞得人心惶惶……”
蘇妙漪眸光微閃,一邊將書稿湊到鼻尖,嗅著上頭的桂花墨香氣,一邊不動聲色道,“是麼?”
鄭五兒眨眨眼,湊過來,“蘇老闆,容大公子為何要離家出走,如今又去了何處……你是扶陽縣主的義女,這幾日肯定去過容府,打聽到什麼了吧?”
蘇妙漪瞥了鄭五兒一眼,直接將手裡的一沓書稿朝他腦袋上敲去,力道不輕不重。
“好啊鄭五兒,探口風探到我這兒來了!”
蘇妙漪笑罵了一聲。
“蘇老闆,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的小報好嗎?”
鄭五兒嚎了一聲,捂著自己的額頭遠遠退開,“如今臨安城人人都在揣測這容大公子的去處,說什麼的都有……咱們若是能拿到第一手的訊息,那今日的知微小報定是上千份都不夠賣的!”
說著說著,鄭五兒彷彿已經看到了流水般的銀錢朝自己砸過來,可下一瞬,這美夢便被蘇妙漪無情戳破。
“我這幾日事忙,根本沒去過容府,莫說容玠的去處,便是連縣主病倒,我都還是從你這兒知道的,哪兒來的什麼第一手訊息?”
蘇妙漪這幾日的確沒去過容府,倒不止是因為事忙,也是因為刻意迴避。若她沒猜錯,容府最近的風波定是與鱔尾幫、與丁未明有關……
想起破廟裡驚心動魄的那一夜,她是萬萬不敢再摻和進這些事裡。
可鄭五兒卻是不甘心,他轉了轉眼,“那不然,就效仿上次咱們說雲娘子是男扮女裝,這次也胡編一個吧?”
蘇妙漪往搖椅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又有什麼壞主意?”
“話本裡這種貴公子離家出走,基本都是一個字鬧的——情!咱們可以說容大公子有了個身份低微的姘頭,但縣主不允許此人進容家的門……”
見蘇妙漪眯了眯眸子,鄭五兒敏銳地察覺出一絲危險,立刻又改口道,“我、我還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然就說容大公子目睹了什麼齷齪腌臢之事,不願再與容府同流合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