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卻忽然開口叫住了他,“爹。”
蘇積玉動作一頓,回頭看她。
蘇妙漪遲疑了片刻,才說道,“你還記得當初害得容胥父子慘死,容氏一族不得不離開汴京城的矯詔案嗎?”
蘇積玉愣住,有些詫異地,“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蘇妙漪訕訕地,“就是前幾日聽青雲提起過,所以忽然想起來了。其實以前我也聽說過這個矯詔案,可不太清楚其中細節,所以才想問問你。”
蘇積玉若有所思地坐回蘇妙漪身邊,轉頭打量了一圈四周,才緩緩出聲道,“當今聖上即位時,有三位宰相輔政。上相是樓嶽,也就是如今的秦國公。兩位次相分別是戶部尚書崔九思,和容玠的祖父容胥。那些年,容胥和樓嶽在朝堂上一直政見不合,積怨頗深……”
蘇妙漪冷笑一聲,“樓嶽搜刮民財、貪贓竊位,與他政見不合的,那定是忠臣清流。”
蘇積玉嚇了一跳,“小點聲!”
“……”
蘇妙漪抿唇噤聲。
“樓嶽在民間的名聲是差,可他在朝堂上卻是獨攬大權,便是連聖上都要偶爾看他的臉色。”
蘇積玉回憶著,“聽說有一日,汴京城裡忽然傳出風聲,說是聖上也對樓嶽不滿已久,有意罷相。街頭巷尾言之鑿鑿,連那罷相手詔裡是如何叱罵樓嶽的,都傳得有鼻子有眼……”
蘇妙漪聽得入了神,忍不住追問道,“這種事,是怎麼傳出來的?”
蘇積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當初汴京也有家書肆,叫夢溪齋的。夢溪齋日出一紙,兜售朝堂政事,市井逸聞……”
蘇妙漪愣住。
“聖上有意罷相,就是這夢溪齋拿到的第一手訊息。”
“然後呢?”
“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樓嶽當日便在朝堂上質問聖上,是否有意罷相。聖上卻說那不過是民間謠傳,做不得數……可樓嶽哪兒能咽得下這口氣,他要聖上徹查此事,於是便揪出了夢溪齋,將那夢溪齋的掌櫃丁未明押入大牢……”
“等等。”
蘇妙漪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丁未明?”
若她沒有記錯,容玠拷問那鱔尾幫的匪首,就是為了探聽一個人的下落,而那個人就叫丁未明。
“丁未明是……夢溪齋的掌櫃?”
蘇積玉點點頭,繼續說道,“這丁未明被押進大牢後,怎麼都不肯認下撰造詔令、妄傳事端這項罪名。他說他親眼看過罷相的詔令,而將詔令帶給他看的那個人……”
頓了頓,蘇積玉嘆氣,“是容相之子,容雲錚。”
雖然已經料到是這個結果,可蘇妙漪還是緊皺了眉頭,“所以之後,這偽造詔令的罪名就落在了容胥和容雲錚頭上?”
“偽造詔令,本是誅九族的罪名。聖上或許是看在扶陽縣主的份上,才只治罪了容胥和容雲錚,並未株連容氏其他人。至於丁未明,聽說是被流放了……”
“這說不過去吧。容胥父子何必做這種事?”
蘇積玉面露無奈,“可樓嶽當真在容府搜查到了丁未明口中的那紙詔令。”
蘇妙漪怔住。
“當時有人猜測,或許是容相急於扳倒樓嶽,所以想透過這則詔令,拱一把火……”
蘇妙漪不認同,“這是給樓嶽拱火麼?這分明是引火上身。”
“那便還有一種說法,容相父子是為人所害。這個人或許是丁未明,或許是樓嶽,也有可能……是家賊難防?”
蘇妙漪臉色微變,倏然嗆進一口冷風,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積玉一驚,“怎,怎麼了?”
蘇妙漪倉促起身,“時候不早了……爹,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蘇積玉眼睜睜地望著蘇妙漪進了屋子,呆了片刻,才不明所以地起身離開。
父女二人的夜話就此終止。
寢屋裡,蘇妙漪心事重重地走到桌邊,拎起茶壺給自己倒茶。
「我的二叔不惜勾結山匪,也要阻止我追查父親和祖父的死……你覺得這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