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雲悄悄打量容玠的表情,手裡拿著被沾濕的信封,“那您舉薦青雲去玉川樓的帖子,還要給她麼?”
“不必了。”
靜思居裡,容玠換了身衣裳出來,一碗做好的桂花冰酪就端呈在桌上。
這是容玠方才回來後臨時起意,吩咐廚房去做的。
他走過去坐下,吃了一口,卻是再也用不下第二口。
“……”
容玠終是放下勺子,喚來遮雲,“撤了吧。”
半個月後,玉川樓對面的醉江月忽然聲勢浩大地迎來了一位不知來歷的神秘廚娘。
遊行的隊伍浩浩蕩蕩,前有敲鑼打鼓、笙簫齊奏的樂手開路,後頭是醉江月的夥計們舉著寫有醉江月標識的彩色布牌,而再後頭,才是垂掩著白色輕紗的轎輦。
轎輦上,坐著一位雲鬟霧鬢、團扇遮面的年輕女子,正是醉江月請來的新廚娘,喚作雲娘子。
鄭五兒來通報訊息時,蘇妙漪正在知微堂旁邊的茶樓裡琢磨新書的版面。
“蘇老闆為什麼在這兒坐著?”
蘇妙漪將手裡的筆隨手往發間一插,“知微堂最近來的人太多,吵著我的腦子了……你繼續說醉江月。”
生怕蘇妙漪沒聽過醉江月的名號,鄭五兒補充道,“醉江月從前也是臨安城裡數一數二的食肆,與玉川樓不相上下。但自從玉川樓請來了宮裡出來的武娘子之後,醉江月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稀奇道,“這醉江月冷清了大半年,怎麼忽然花這麼多錢給一個新廚娘造勢?蘇老闆昨日上街瞧了麼,那排場,嚯,真是轟動全城!”
蘇妙漪笑了笑,“我最近一直忙著做新書,不是在知微堂待著,就是在這裡,倒是蘇安安她們去看了。”
“說來也是奇怪,醉江月斥重金請來了這個雲娘子,但又藏著掖著,不將她的真實身份示眾……大家現在都在猜呢,這個廚娘到底什麼出身。”
在蘇妙漪手底下辦了這麼久的差,鄭五兒耳濡目染,也學會了她那一套,“蘇老闆,咱們今日的小報是不是也該好好說說這個雲娘子?”
蘇妙漪若有所思地看鄭五兒,“那你打聽到她是什麼身份了?”
鄭五兒訕訕地笑,“沒,沒有,現在都是坊間的猜測。有人猜她也是宮裡的尚食娘子,還有人猜她是汴京一個落難世家的千金小姐。”
他轉轉眼,隨口說道,“要我說,什麼尚食娘子、千金小姐,都不至於這麼藏頭露尾吧!說不定,說不定她是個喜歡穿女裝的男人哈哈哈哈……”
蘇妙漪眉梢一挑,朝鄭五兒點點頭,“好主意。”
鄭五兒的笑聲戛然而止,“啊?”
蘇妙漪隨手拿過一張紙,在紙上刷刷刷提筆落字,“古有木蘭,今有雲娘。霓裳羅袖半遮面,安能辨我是雌雄?”
是日,知微堂的這張小報便在火上澆了一捧油。
趁著物議如沸的關頭,醉江月又高價拍賣了這位雲娘子的第一桌席面,僅限二十人入場,還為這一桌席面起了個文縐縐的名字——“輞川芳菲盡”。
“故弄玄虛……”
武娘子站在玉川樓三層的視窗,望著燈火闌珊、人群熙攘的醉江月,不甚在意地摔上了窗。
“娘子,二樓請您去做魚膾宴。”
“知道了。”
武娘子帶著流水的刀具進了二樓雅間,看見那坐在長桌對面的蘇妙漪時,臉色微沉,“怎麼是你?”
蘇妙漪笑了笑,大有不計前嫌的架勢,“是啊,武娘子的金齏玉鱠令我念念不忘,所以哪怕是大家都去醉江月看新人了,我還是特意來給您這個舊人撐場面。”
武娘子看向蘇妙漪身後,這才發現她特意開著窗,視窗也正對著醉江月。
武娘子冷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像這種藏頭露尾、靠噱頭哄抬身價的新人,我也送走好幾個了,大多都是廚藝比不上名聲的庸碌之輩。”
“那怕是要叫武娘子失望了。”
蘇妙漪靠在圈椅中,眉梢微挑。
與此同時,和玉川樓一街相隔的醉江月。
拍下雲娘子第一桌席面的賓客們已經落座,穿戴清麗的雲娘子從帷紗後緩步而出,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正是此前離開容府的女使青雲。
容貌的確不輸武娘子,可卻也沒到豔色絕世的地步,這叫一睹真容的賓客們略微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