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寬袍如從天降一般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看著寬袍衣襟處那繁雜的花紋,認出他的衣裳。
不過這夜半三更,除了十年也沒有別人了。
她在這想東想西,確是多餘了。
江遲望向他時,他依舊是那副神情清朗的模樣,從不沾染半分塵埃。
他下頜微微揚起,嗓音冷淡,“天冷了,多添衣。”
“好。”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在長府街上,江遲看著遠處被押走的劉掌櫃,垂頭道:“這銀錢真是要人性命的猛獸!”
陳十年輕輕嗯了一聲,“君子之財,取之有道;若為銅臭,不恥為意。”
這話,江遲聽得似懂非懂。
但這話卻提醒了她,學堂之事確實該操辦起來了,再拖下去就不合適。
她低頭時,瞥見他的手臂正垂在她肩旁,是她勾勾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她望著那雙骨節分明的長指,陷入了深思。
這雙沾染濃墨的手被她拉來山溝溝裡幹苦力,確實是輕賤了。
這幾日來,她總會沒有緣由的胡思亂想起來。她腳下步子漸趨緩慢,手臂擺動的瞬間毫不猶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有些慌亂,卻又在暗自竊喜。
那雙手比她的好像要暖和一些,所以他會介意嗎?
她將兩人的手一起藏進袍子的寬袖裡,她不禁用拇指摩挲著,想要將他的掌痕盡數藏在自己自己心裡。
他的指尖很軟,同他今日碰她指尖那般溫潤。她那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擦著他的指尖,像是在暴殄天物。
他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但是並沒有掙脫。
她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江遲抬眸,偷偷打量著他的神色,試探道:“暖暖手,可以嘛?”
“嗯。”
他語氣平淡,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事情也正如江遲所想,兩人並未發生什麼逾矩之情,只是尋常夥伴之間的暖手罷了。可是,那顆心髒倒是藏不住地普通亂跳。
兩人提著一盞舊燈籠走近漆黑的夜色之中。
……
晟京裡依舊燈火輝煌。
“事情辦得如何?”桌案前的男子緩緩抬起頭,話中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在屋內燭火的遙映下,一道黑影正蓋住了牆壁上的雙清圖。
巡撫陳亭遠躬身敬道:“回稟大人,事情已經辦妥了。連替罪的羔羊都找好了,大人盡管放心!”
“但願如此。”
“不過,那小女娘能查到這種地步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小心提防著些!”桌案面前之人細細把玩著手上的漢白玉雕花紋龍扳指。
“是是是!”
“大人所言極是!”
陳亭遠表面上低聲下氣地應和著,實際上對那小女娘是滿臉輕蔑。一個女娘能幹出什麼驚天地的大事來?
若不是碰巧上茅廁遇見了嫌犯,怕是這輩子都抓不到兇手了罷?更可笑得是,她費勁心思抓來的也只不過一個替罪羔羊。
區區女娘,何足掛齒。
可案桌之人,卻並非此意。能從雨夜坍塌的礦山一路追查到古河鎮,並非易事。更何況,她還將劉福給擒了回去。
若是能收歸麾下,或可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