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深知,對付這樣的老潑婦最不能輸的就是氣勢。若非不知這老婆子的殺人動機,她早將這妖婆子下大獄等候問斬了。
“那是自然!若大人說老婆子我有罪,還請拿出證據來。” 常婆子高高地仰起頭甩了甩額前那縷遮住眼睛的碎發,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便呈證據吧!”
江遲冷哼一聲,今日誰也保不下這妖婆子!
陳十年提起桌上的證物,立於江遲身側,沉聲質問道:“這青珊瑚手串是從常婆房中搜出來的,手串上珠子明顯都有被刻意磨過的痕跡。”
“而昨夜死在那位瀟湘館中的客人正是青瑚粉中毒而亡,所以真正殺人的便是常婆你!”
跪在地上的常婆聞聲一愣,他們怎麼可能知曉青瑚粉之毒,又怎麼可能會找到那隻手串?
根本不可能!
“你們根本不可能找到青珊瑚手串!你們聯起手來誆我,想讓我認罪!” 常婆子瘋了一樣地叫喊著。
而此證一出,那些置身事外的百姓們心中自然也就明瞭了,未曾細下深究,一個個轉身便離了府衙回家做活去了。
“你這婆子莫要扯謊了,這青珊瑚手串長期佩戴有潤膚養顏的功效,你還是低頭瞧瞧吧,你右手腕那處都同手背不是一個顏色了!”
常婆子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手腕處的一道白痕,沒想到江遲那廝竟然連這痕跡都發現了。她顫抖且匆忙地用那骯髒沾泥的灰袖子蓋住自己的手腕,隨即反抗道:“你胡說!根本沒有……”
這一次的常婆子話音中帶著幾絲微顫,語氣也沒了剛才那般理直氣壯。
這回的證據切切實實,常婆子再無力迴天了。
常婆子瞬間渾身無力癱倒在地上,用那隻流淚的右眼不可思議地望著江遲,略有些渾濁的眸子中帶著幾星黑色的光亮,似是在訴說著她心中憤恨不甘。而順著眼角落下的淚珠又像是在無力地祈求。
江遲主動走下臺階,半蹲在常婆面前,輕聲道:“告訴我,你為何要殺那人,是否與你們流通□□有關?”
常婆聞言忽然大笑起來,鏽色地板上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身上那間破爛不堪的衣裳,“我都這個下場了,你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告訴你?”
江遲沖一旁的陳蕪使了個眼色後便退到了陳十年身旁。隨即陳蕪上前,抓著常婆那細瘦的手腕便號了脈。
不出片刻,便有了結果。
一個眼神遞過去,兩人心中瞭然。
陳十年徐徐道:“常婆你以為你入了獄,你的上家主顧還會保你嗎?如今的你已是一枚棄子,何不說出真相,也免受這蠱蝕丹之苦。”
常婆子猛然抬頭,他們竟然連蠱蝕丹都知道了?看來霜荌和罄竹那兩個丫頭早已將事情說出去了,而今她已無路可退。
“好……”
常婆子雙手抱膝坐在地上哀嘆搖晃,而這一個“好”字早已將她的內心折磨得不成樣子。“但我想先見過那二人之後再說。”常婆子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江遲背靠在太師椅上,坐在桌前俯瞰著常婆子那瘋癲的模樣。即便她背棄舊主說出真相,換來的也只是一種痛快的死法,她這個老婆子壞事做盡,終不得善終。
江遲不願將從前的往事再講出來是怕傳出流言蜚語擾了林阿翁和魏縣令的名聲,但不代表常婆子不需要償命。
早些日子她便發現了瀟湘館的蹊蹺,一直耐著性子沒動作,而今又明目張膽地欺負到了陳十年的頭上,這瀟湘館便是想留也留不得了。
可江遲心中也明鏡一般,常婆子之所以能在清河縣裡橫行無忌,背後也少不了陳巡撫的推波助瀾。
清河雖是個小縣,但藏著的人來頭卻一點不小。這周邊的世家大族盤根錯節,姻親關系原也複雜,據說這常婆子的表妹還是巡撫夫人的孃家庶妹呢!
不過管他庶妹、么妹,早已無關緊要,她江遲既已決心抹掉這瀟湘館,任誰來也都是無用。
……
案子審得七七八八,人也累得夠嗆。
江遲站在公堂裡正大光明的匾額下,抻了抻懶腰,隨即闊步走出了門外。
接下來的半月裡,陳氏兄弟們先是訝於兩人婚事的急促,後是急於婚事的急促。
成親哪裡是小事?府衙裡一群大男人急得手忙腳亂,只那兩位即將成親的倒是不急不躁地在河邊散步。
西陽墜於溪中,隨晚風緩緩流去。
陳十年與江遲攜手立於橋頭,夕陽中的竊竊私語,看似平淡,卻早已有了人間的煙火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