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禹帝盯著手裡的奏摺直皺眉頭,左右是看不慣這些文官的諫言,一怒之下便將手中的那份奏摺摔了出去。
侍奉皇帝左右的大監李德海正端著一壺熱茶走進殿內。他瞧著地上那被扔出幾丈遠的摺子,又用餘光瞥了一眼皇帝的神情,毋庸多想便已將其中緣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老太監慢斯條理地倒上了一杯熱茶後,便躬身去拾地上的奏摺了,“陛下何必動怒,那些群臣愛說什麼便說什麼去罷!您若是因此傷了身子,那可就不值當了……”
龍椅上的元禹帝飲了一口熱茶後,只當是潤潤嗓子,隨即又咒罵道:“這幫文官一天天盯著朕的兒子們不放!今日說大皇子沉溺美色,明日又說太子不理政事,整日往武安廟裡跑……”
“這一個個的恨不得眼睛都長在太子身上,正事兒倒是從來沒辦好過一件!”
李德海聞言不禁輕笑起來,“陛下息怒,太子殿下雖然年少,但是做事還是極有分寸的,怎可容那些文臣說三道四?”
“朕的太子,自然是最好的!”元禹帝聽了李德海的話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得意色,旋即又板起臉來,冷聲問道:“朕聽聞,丞相家的嫡小姐已經定親了?!”
李德海聞言立時躬身,低頭回稟道:“是的,陛下。”
“哦?!”元禹帝眯起眼睛來,“朕記得她與太子年歲相差無幾,那太子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免得他整日耗在那武安廟裡。等這次他回來了,就讓皇後幫著相看幾家好姑娘罷。”
李德海恭敬地答道:“是,陛下英明!”
片刻後,李大監退出殿外,只望著這高高的宮牆莫名有些傷懷。也不知這一次,是誰家的姑娘會進到這吃人的深宮大院之中來。
天色飄遠,明明大亮。
只聽耳邊一聲銅鐘巨響,已是上朝的時辰了。鐘聲悠遠綿長,藉著萬裡長風飄散各處,也停留在一個偏遠的小縣城中。
屋頂的瓦片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幹癟的枯草在縫隙中左右徘徊,尋不到一點春暖的跡象。
“十年!”
“十年你不能拋下我一個人啊!”
屋內的一聲叫喊驚醒了軟榻上淺睡著的陳十年,而床上的尖叫的少女依舊緊緊攥著手裡的被子。
男人聞聲走近,只見著床榻上的少女臉色發白,眉頭緊鎖,額前早已布滿豆大的汗珠。他四下張望片刻,只得抻出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為江遲擦拭汗珠。
每觸碰一下都會讓他心中一顫,生怕驚醒了夢中人。
他半靠在她的床頭,似乎從未此般貼近地看過她。明明只是個單薄的小姑娘肩上卻扛著那麼重地擔子,整日裡來東奔西跑,一點兒也不顧惜自己。
陳十年雖心中埋怨,可手上動作卻是格外疼惜。
床邊的風燈微微晃動,小姑娘翻了身順勢將男人的手抱在了懷裡,嘴裡還在不休地念叨著:“十年不要……”
“放心,我在。”
男人輕聲細語地湊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還順便在她耳垂處落下一吻。
……
江遲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此刻陳十年已經從床榻上挪到了她的床頭,似乎還沒有醒。她慢慢地掏出被那隻被她壓在懷中的手,白皙修長且筆直,明明骨節分明此刻卻被她壓得一片發紅。
少女試探地伸出自己的手,她的手指穿過他的指縫,就如她跨過山海與他相擁一般。窗外的暖光毫無徵兆地穿過窗子照在兩人合在一處的手上,溫暖且曖昧。
江遲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隻手擋在眼前,試圖從自己的指縫中窺探陽光,擋住那刺眼的光芒。
果然,只有細小的光亮。
不過片刻,那抹光亮突然被擋住,江遲眼前一片模糊。
而後唇上一熱,似有柔軟的東西覆蓋了上來,江遲的身體猛地僵硬,心髒彷彿也隨之停止跳動。
溫熱的鼻息撲面而來,一股熟悉的墨香瞬間將她包裹,江遲腦中一片空白。一瞬間間,心髒又開始劇烈地跳動,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舌尖舔舐她的齒貝,她猛地攥緊了手。
可她卻忘了,自己的手方才還在和他的手十指相扣。
男人手上的青筋暴起,緊緊地扣住小姑娘的手指,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將她牢牢地握在手中一般。
江遲後知後覺地抽出那雙擋在眼前的左手,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眉目如畫,眸色幽深,就連頭發絲兒都帶著陽光的顏色。
老舊的小床因為年久失修發出細細的聲響,江遲渾然沒有注意,一隻手攀上他的脖頸,只熱烈地迎合著他的吻。
微闔的眼眸,發紅的耳根和被光照亮的鼻尖,似乎能夠將所有的愛戀公之於眾。彼時只有頂上風燈還在孤零零地搖曳,奢望著見一見屋外的煦和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