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忽然胸口一陣刺痛,江遲臉色微變,隨即不動聲色地捂住了心口,手指卻依舊端著茶盞,輕抿著清冽的茶湯,一言不發,彷彿剛才那劇烈的疼痛從未發生過一般。
頓時,她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莫非......是毒?!
想到這裡,江遲不由得蹙眉,心中暗忖道。
彼時,陳十年已然發現端倪,拉過江遲的手腕仔細診脈片刻後,便立馬轉頭看向江遲,眉眼之間盡是焦急之色:“你現在感覺哪裡不舒服?”
聞言,江遲抬起頭來,對上他關切的目光心中微動,搖了搖頭,“我沒事。”江遲又繼續喝茶。
陳十年見狀,眉宇之間的憂慮之色愈濃,但還是強忍著心中之氣沒有與她爭執。可他心中已然對她體內所中之毒有所猜測,所幸中毒不深,他便也沒有聲張。
“咳咳……”
眾人談論之間,江遲忽然又咳了起來,連忙抓起桌上的手帕捂住了嘴巴。
“阿遲,你怎麼樣了?”陳十年擔憂地追問著,並伸手在她胸前拍了幾下,幫她順氣。
“沒事,只是有些咳嗽而已!”
江遲說著,又忍不住咳了幾聲。
她的嗓子很難受,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一瞬間那股疼痛從五髒六腑中迸發而出,就像被什麼東西碾壓過了一樣。
江遲的身體輕輕地顫抖著,眉頭緊皺,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就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她緊緊抓著自己衣衫的下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早已暗戳戳地說出了她經受的苦楚。
陳十年再度把脈,不可思議地看向江遲,“怎麼會這樣?”他喃喃道,聲音有些飄忽。
江遲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的冷汗一點點地落下,整個人幾乎都蜷縮在一起了,雙唇因為用力緊緊抿住而變成了慘淡的青紫色。
正如他之前所料,是寒骨毒。
而今陳蕪與陳二年並不在清河縣裡,這寒骨毒又非尋常毒藥,恐怕這城中醫師並不能解。
江遲手腕微顫,手中的茶杯也跟著落地。一聲清脆的聲響徹底打破了眾人的思緒,江遲的慘狀也被徹底發現。
“快去請個醫師,順便把婉卿姑娘也叫來!” 陳十年將江遲抱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又對著站在不遠處的陳六年道。
他坐在江遲的床前,輕拍她的後背:“阿遲,告訴我你今日都見了什麼人,吃了些什麼?”
江遲微眯起眼睛,努力地回想著,卻怎麼也沒有辦法記得清楚。只是覺得自己頭疼欲裂,似乎有千萬只螞蟻在撕咬著自己一般難受。
“有!我今日見周棠來過!” 一旁的陳大年忽然想起了什麼,驚聲道。
江遲木訥半刻,顫顫開口道:“只嘗了一口栗子糕……就一小口……”
之前這周家小姐便一直圍在陳十年周遭,而今已然成親她卻依舊不肯罷休。之前婚宴宴請她藉口說永安樓忙碌脫不開身,反倒是第二日找上門來道喜,果然沒甚麼好心思。
陳十年從腰間掏出一隻瓷瓶,將丹藥喂進江遲口中,“阿遲等我,去去就回!”
榻上之人吃力地點了點頭,看著他漸漸消失在自己視線裡,發紅的眼眸之中寫滿了憂慮與不安。
鬱藍色的長袍漸行漸遠,蒼茫灰暗的空中很難尋見一絲光亮,沉悶的風聲拂過院外的枯枝,少年郎君的背影堅毅且從容。
灰瓦紅磚沉默地築成一方矮矮的院落,將心愛之人藏於身後,無盡的黑夜中,孤寂與冷清交織,唯身後一抹春光,借無言訴諸愛意。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跟隨誰的腳步。
阿爹去世後,她總想著讓自己學會習慣一個人去生活。多少次的死裡逃生,也讓她懂得了珍惜,而今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他的身影。
她初嫁他,是在賭,也是在期盼。
……
永安樓裡照舊是熱鬧喧囂、人聲鼎沸的,蒼老的檀木櫃臺被小廝擦得發亮,而櫃臺之後卻並沒有掌櫃周棠的身影。
陳十年順著紅漆的樓梯直奔二樓房間而去,周棠的房間他之前幫永安樓攏賬時去過幾次,自然也就輕車熟路。
房間門是被陳十年一腳踹開的。
在屋中等候已久的周棠見此場面也有些慌亂詫異,眼前的男人滿臉戾氣的站在房門口,眼神中閃動著不可言說的怒意。
典雅古樸的房間之內,橫櫃上的物什整齊有序,窗前的那柄圓銅鏡裡映照著屋中的擺設,灰麻色的絲制短簾被撲面而來的涼風吹起。
她看清了男人的眼眸,不是怒意,是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