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姜太監道:“卿雲常年在外,難得吃上一頓熱菜熱飯,不要太素,上膳。”
姜太監連忙點頭:“是。”
他走出去,在門口傳了話,很快就有四個宮女和兩個太監上前,在門邊跪下,由姜太監一一檢視,才由兩個太監嘗過,端了進去。
陸卿雲看著面前的小方桌,並沒有山珍海味,只是米飯、醬菜、火腿筍湯、燉的十分軟爛的肉,還有一碗去火毒的大黃湯。
皇帝面前的則是白粥。
姜太監端起碗,舀起一勺盛到小碟中,自己親自嘗過,等了片刻,才餵給皇帝。
皇帝吃過之後,陸卿雲便可以起筷子用膳。
一頓飯吃的十分平靜,陸卿雲和往常一樣沉默,然而這沉默帶給皇帝的感覺卻和平常完全不同。
他感覺自己掌控的一切都失去了秩序,陸卿雲這把刀也失去了刀鞘,鋒利到他握不住,一切都亂作了一團。
撤下飯食,皇帝閉上眼睛,問:“雲州情形如何?”
“回皇上,很好,”陸卿雲立刻回話,“北梁大軍已退,至少十年內不會大股來犯。”
“你一路辛苦,朕有賞賜給你。”皇帝睜開眼睛,再次看著陸卿雲。
陸卿雲並未推辭,站起來,撩開衣襬,筆直地跪下去聽賞。
陸卿雲則姜太監命人抬進來一塊牌匾,上面是金燦燦的“允忠王府”四個大字。
鎏金的大字,在他眼裡,是血染成的,連帶著所有人的冤魂,全都聚集在這塊額匾之上,在他面前不住晃動。
“只要你再為朕去辦一道密旨,朕便復你允忠王之名,重建府邸,開祠堂,立牌位。”
一字字從皇帝口中慢慢道來,不甚清晰,聲音亦不大,然而在陸卿雲耳中,卻如同狼嘯之聲。
“老薑,把朕的旨意念給卿雲聽。”
姜太監小心翼翼看了陸卿雲一眼,取出旨意。
“今有西街解氏,無三從之義,無四德之美,貪婪無度,橫行於市,結黨營私,犯兇殺、欺君、辱聖、僭越朝綱四條大罪,即刻處死!”
姜太監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字字句句都落在了陸卿雲身上。
陸卿雲一時間惶然地看著姜太監,一顆心猛地一顫,連帶著整個允忠王府的門庭、鎏金的大柱全都跟著一顫,重重地壓在了他身上。
皇帝的聲音不太清晰的在他耳中響起:“允忠王府一日不復,你的親人就只能含冤,連個牌位都沒有,在外做著孤魂野鬼。”
他的聲音一下一下錘在陸卿雲胸口,錘的他那筆直的身體都躬身附地。
“卿雲,為了個女人,徹底的葬送你祖祖輩輩得來的忠名,你當真要做這個不孝子孫?
顯玉年幼,日後還需你護衛,只要你除去解時雨這個惡女,朕就賜你免死金牌,賜你位極人臣,賜你允忠王之位。”
殿外一片平靜,殿內卻是人心如驚濤駭浪,陽光落在陸卿雲身上,如同落到了地獄中。
須臾間,無堅不摧的陸卿雲四分五裂。
皇帝目光尖銳地盯著他:“就算你一意孤行,你也救不了她,朕已經派人去捉拿她了,只是你親自動手,和朕動手的區別!”
短短几句話,如同狂風呼嘯而過,將陸卿雲心中那萬丈紅塵悉數摧毀。
他猛地抬起頭,只覺得那塊允忠王府的額匾,血淋淋地壓在了他頭上,將他壓的粉身碎骨,壓入這金鑾大殿中,無法翻身。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