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出他所料,他們一行人還在盧蔓帶來的詫異之中,夫人已經帶著秋嬤嬤趕了出來,隨後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兩個人、兩隻手、兩張嘴,異口同聲的指向元夫人。
“周萍!”
盧蔓的指,是哆嗦和害怕的指,而來找人的男子的指,則是一種不敢置信的指。
天下瞬間大亂。
李旭忙的連水都沒喝一杯,將莊子上當成了暫時的公堂,所有人都成了他審問的物件。
莊子上劍拔弩張,陸鳴蟬一直緊緊跟著鎮國公,李旭和吳道問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聽的清清楚楚。
等一切安靜下來,已經是傍晚時分,霞光不顯,烏鴉順著不詳之氣,落到屋頂上,也成為了不詳的影子。
鎮國公要靜一靜,陸鳴蟬就一個人坐在了大門口門檻上。
他抱著手臂,將腦袋歪在臂彎中,做了個自己哄自己的模樣。
心裡空蕩蕩的,他什麼也沒想,單是看天。
天邊那一丁點霞光消失,天色開始發青,發青過後,天邊就湧上來一線暗色,好像是一隻筆拖長了筆畫,一點點開始將天色染黑。
月亮很鋒利,割破了天幕,自顧自的掛了出來,落下來的月光很冷。
李旭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他,也跟著坐在他身邊,過了半晌,忽然低聲道:“你這一局,贏的可真徹底。”
陸鳴蟬沒說話,像是累了,又像是在憋著什麼。
李旭一時也摸不清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為他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又帶著邪念,不能和一般人相提並論。
就在他想不明白的時候,忽然一輛馬車疾馳而來,馬車裡鑽出來一個熟人。
是解時雨。
沒有人通知她,她是自己尋來的,明明是個通身都很柔軟的姑娘,可是往那裡一站,就有了玉石一般的硬度。
陸鳴蟬站起來,乖巧的走了過去,似乎是想笑,可嘴角才剛扯起來,忽然熱淚就奪眶而出,滔滔的往外湧。
隨後他撲到解時雨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李旭尷尬的站起來,這才明白陸鳴蟬方才是憋了滿腔的眼淚。
都以為他贏了,高興了,是個徹頭徹尾的勝利者。
結果從一開始,他就是輸家。
沒有母親愛護的他,究竟吃了多少苦,沒有人知道。
聽到自己的母親如何度過餘生,如何死去,他的心裡究竟如何想的,也是誰都不知道。
那些心事,全都藏在他心裡,掩蓋在他的無數面目之下,一點一滴,除了他自己,也無人能旁觀。
就連他的眼淚,也彷彿是凝聚了什麼,粘稠的令人發酸。
他本該無憂無慮的幼年時光就這麼糊里糊塗的過完了,所有暢想過的和父母有關的美夢也都破滅了,一生中最該快樂的日子,於他全是苦難。
這一哭幾乎耗盡了他所有最純真的感情。
拿著解時雨的帕子擦乾淨眼淚,他心中的黑暗再次聚攏,成為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