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丹將自己哭的兩眼紅腫,在原地等到天亮,都沒有等到陸卿雲的人來尋她。
陪伴她的,只有一匹老馬。
馬不通人性,只知道在路邊大嚼花草,她在老馬持續不斷的咀嚼聲中,下定決心,要往北去。
她不知道,陸卿雲連夜上了普陀寺,連馮番都沒尋到他。
四更天的時候,普陀寺的鐘聲響了。
天色未亮,人睡的很沉,正是個雞鳴狗盜的時辰,鐘聲也滌盪不開夜色,再加上慢慢凝結起來的霧氣,讓人越發倦怠。
然而鐘聲一響,修行者就得起香坐禪,不能懶惰。
藏經樓佛像寶相莊嚴,頂含金光,慈悲為懷,佛像之下,安坐著隨著鐘聲而醒的陸卿雲。
陸卿雲半閉著眼睛:“茶。”
金理遞上一碗濃濃的冷茶。
陸卿雲一飲而盡,將茶碗給金理:“換承光來。”
金理一聲不吭,拿著茶碗,踏著地上的血往外走。
蒲團上跪著個老和尚,頭深深的埋下去,鮮血順著地磚往外淌,已經有了一灘不小的血泊。
佛祖將他渡化了。
承光換了金理進來,帶了一大碗豆漿和四個饅頭,陸卿雲就著這滿室的血腥味,連吃帶喝,嚥了個乾淨。
“成王怎麼說?”
承光道:“成王他是朝中貴客,北梁來使,不可能來見您。”
“嗯。”陸卿雲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踩著淺淺的一灘血泊去看牆上的畫。
畫的是玄奘取經圖。
身披袈裟的大師,站在滾滾河流邊,雙手合十,面色虔誠,正在禮拜觀音。
身後弟子手牽白馬,桀驁不馴,遙望著觀音而不施禮,目含譏誚,彷彿已經洞察這粉飾的世間太平。
陸卿雲看過了,在香案上隨手撥弄著剩下的九個竹筒,隨手從中挑了一個出來。
開啟取出裡面的紙條,他隨意道:“四海銀樓史通。”
承光立刻領命出去,看一眼嚴守藏經樓的護衛,交代其中兩人,一人往成王府去,一人去拿史通。
史通是四海銀樓的大管事。
被帶走的時候,他還大放厥詞,認定自己無罪,要上衙門告陸卿雲濫殺無辜,並且對陸卿雲嗤之以鼻。
然而一進藏經樓,他的大義凜然立刻消失殆盡。
屋子裡其實並不大,史通腦滿肥腸,身形過大,一進門就顯的屋子裡十分擁擠。
尤其是地上還跪著個死人。
這時候,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地上的屍體和血汙都被照的一清二楚,他當即嚇得兩腿一軟,直接跪倒在了陸卿雲面前。
膝蓋上傳來的冰冷觸感,讓他在大熱天裡不住的冒冷汗。
他和死了的和尚不一樣。
和尚是個出家人,再如何害怕,也看破紅塵多年,有個虛無縹緲的佛祖託底,而史通則是個文人,並且是沒有氣節的文人。
面對陸卿雲這個大匪徒,他脆弱的不像樣,不打自招,將自己何時開始給北梁做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陸卿雲衝著承光招手,承光上前,一言不發的動了刀。
史通從喉嚨裡發出幾聲古怪的聲響之後,很快就沒了動靜,倒在地上成了一灘軟肉。
成王在京城的“錢袋子”,就這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