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女人立刻抬頭,翻動眼睛看著解時雨。
太陽底下,她的眼珠子顏色淺淡,在那空落落的眼眶裡,彷彿玻璃珠子,動作略大一點就能滾出來。
眼珠子先是微微轉動一下,鼻孔抽動,隨後她猛地站起來,一個搖晃,又跌坐下去。
“是不是七郎派你來救我的!七郎來了嗎?他在哪?”
她太虛弱,略一激動就喘不過氣來。
解時雨注視著她:“朱七郎嗎?”
“呸!”解召召狠狠吐一口唾沫,“姓朱的算什麼東西,給七郎提鞋都不配!我那時候是沒辦法才嫁給他,姓朱的窮鬼一個,要是沒有我,他能考得上進士!”
說完,她又惡狠狠的盯著解時雨。
“我知道了,你是姓朱的窮酸派來殺我的,他知道我沒死,你告訴他,有七郎在,他就是閻王爺也取不了我的性命,他想逼死我,我偏不死。”
氣急敗壞的發了一通火,她氣竭躺在草叢中,低聲的呢喃。
“七郎什麼時候來?我要出去,這裡不是人呆的地方,他們都被姓朱的買通了,不肯好好對我,我有好多朋友,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把姓朱的真面目說出去......我好餓。”
肚子應和著咕嚕一聲,她乾脆閉了眼睛,開始假寐。
解時雨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對這個瘋子沒動感情,既不憐憫,也不痛恨。
因為心中毫無波瀾,她還能冷淡的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七郎是誰?”
這個七郎不簡單,和解召召通丨奸被發現,不僅能全身而退,還能讓朱解兩家都吞下這顆苦果,偷偷讓解召召活下來。
解召召徹底不說話了,經血洶湧而出,像是將她沉在了血海中。
解時雨思緒在她臉上兜兜轉轉,末了出了這冷宮,穿過小門,回到花園,找了個隱蔽的石臺坐下。
小鶴一直緊繃著的心鬆了口氣:“姑娘,要不再往前坐,在這裡恐怕看不到李旭。”
“不用,”解時雨揉碎垂在自己臉旁的一朵海棠,“我不愛曬太陽。”
李旭是她的釣餌,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什麼模樣。
眼下她想的還是解召召。
她想解召召是在裝瘋賣傻,又或者是半瘋半傻,絕不會瘋到不知人事的地步。
一個瘋子,不可能還如此愛惜自己這張面孔。
也不可能再見到她,眼裡就閃過一絲熟悉的神色。
她在這邊陰涼處閒坐,解時徽孤零零坐在花棚下,艱難的扯起嘴角應對節姑。
節姑一聽說是解時徽要相看李旭,二話不說,就過來湊熱鬧。
她既無憂無慮,又沒心沒肺,衣裳穿的錦繡耀眼,腦袋上插戴的金碧輝煌,身上也是零零碎碎的金玉,將一旁的解時徽襯托成了一朵小白花。
“你瞧我這簪子,上面是個琥珀,好看不好看,等我戴膩了,就送你。”
解時徽聽著她嘰嘰喳喳,眉飛色舞,從頭上說到手上,從手上說到腳上,又從腳上說到李旭,她不搭腔,只垂著頭一聲不吭,等著“走錯路”的李旭過去。
她心想自己要看李旭,李旭也必然會看她,有節姑在,李旭未必能看得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