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正齊縣現在財政困難,但這點錢對於一個縣來說就相當於大海中的一滴水滴,有或沒有都一個樣。而且既然已經作出這種規定,哪有拿回去的道理,這不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但這筆錢也不能直接進我們的賬戶,轉到那小子的卡上,還能要得回來?”
“我親愛的局長,枉我這麼器重你,怎麼會轉到那小子賬上,難道就他一個人有卡不成?哪裡寫著必須轉到他的卡上?哪個檔案說了抱月公司是他王子明引進來的?招商局就沒有你可信賴的職工嗎?”
“那王子明那兒怎麼交代,這可是會上宣佈的,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筆錢對誰都不是一筆小數目。”秦局長半開著玩笑,“除了您!”
“好你個秦民,在這裡戳氣我來,我告訴你,我一年在外的個人開銷都不止這個數,我說的是我自己掏出去的錢,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就你招商局,我還不知道?”
“和哥哥開個玩笑。”說著舉杯和齊縣長碰了一杯,“敬哥哥一杯,就當賠禮。”
“不用客氣,咱們哪跟哪兒,還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哥哥說得好,一根繩上的螞蚱,全憑哥哥照顧。不過這小子還沒想好怎麼回覆,不能弄巧成拙。”
“先拖著,別說給,也別說不給,後來實在不行我讓辦公室給他蓋個公章發個證書就行。”
“這辦法好,出在哥哥手上,要多少給多少。”秦民又敬齊縣長一杯。
二人將一瓶紅酒喝完,齊縣長起身離開,一會兒司機就把他接走了。秦局長意猶未盡,兩腮桃紅,色心驟起,就給自己的情婦打電話。
秦局長的情婦姓周名春梅,二十八歲,是縣城“青春”菸酒店老闆。菸酒店離招商局不遠,直線距離三百來米。早先的時候,周春梅並不是做菸酒生意,而是開著一家髮廊,她有一手好剪子,人又長得漂亮,髮廊生意非常好,城裡的年輕人幾乎都到她那兒理髮。秦民是周春梅的老客戶,每月都要到春梅那兒理髮,次數多了也就非常熟悉。秦民年紀一把,卻對年輕的春梅藏有色心,因此有時剛理髮不到半月又要去理,目的是想和自己心愛的人聊聊,向他傾吐衷腸,向她說一些女人應當敢於用身體換幸福之類的話。說多了,春梅自然知道秦局長的話意,不過她並不為所動,原因是秦局長雖是一個局長,卻不見得怎麼有錢,對自己也不是很大方。秦局長給她買過禮物,多是幾百元錢便宜貨,連她自己都看不上,怎能為之所動,莫非就是想佔點便宜罷了。後來,招商局搬到小紅樓,招商局管的事兒多,業務也忙,秦局長手上的錢逐漸增多,對春梅也是非常大方,禮物出手就數萬元,低則八千。錢多膽大,秦局長直接對春梅表白,二人便建立了情人關係。
春梅和秦民建立情人關係後,在秦民的指引下,春梅改行,在縣城開起一家菸酒店,取名“青春菸酒店”,有二者名字之合意。同行對春梅的改行很是不解,但又高興。秦民善於交際,政府所有工作菸酒皆從青春菸酒店發貨,同時,這裡回收著所有官員的菸酒。把菸酒拿到這兒買的工作人員,即便不是領導,在單位也是舉足輕重的人員,春梅不但不會壓價,反而以高出市場價的價格進行收購,從不賒欠,立付現金。大家心知肚明,如有親戚朋友需買好煙好酒送禮之類,都會推薦到青春菸酒店。尤其是一些企業老闆,即使可以自己拿到更便宜的菸酒,但礙於潛規則,都要到青春菸酒店拿貨。表面上,菸酒店並不算生意興隆,實則壟斷政府企業的菸酒生意。自從做起了菸酒生意,春梅一改理髮時服務員的模樣,走上的時尚圈,是眾友當中的女強人,全身上下穿的都是來自尚位服裝店。春梅深知,這筆財富得益於秦民,所以對秦民也是嬌生百媚、百依百順。
春梅和秦民兩人對這層關係都比較謹慎,白天二人從不單獨在一起,即使路上擦肩而過,也就當熟人打過招呼。秦民偶爾出差,也不會和有些膽大的領導一樣帶上情人。他們的繾綣全部是在小紅樓隔室。這個隔室,是最安全的交歡之地,不擔心在酒店會被監控拍攝,甚至房中會被不法分子裝上攝像頭。即使春梅經常進出政府大院,也不會被人有所懷疑,因為在政府大院的旁邊還有幾十戶人家,進進出出全部經由政府大門,所以即使是在晚上,這個大門也有許多人進出。政府曾經考慮過為這幾十戶人家從旁邊開一條路,不過考慮歸考慮,一直沒有實施。秦民為自己在小紅樓能有這個隔室而感到驕傲。
喲摸半小時,秦民就聽到敲門聲,這棟樓所有的人都已回家,過道極為清淨,秦民即使是在隔室也能聽清辦公室的敲門聲,他知道是春梅的敲門聲,敲門聲是那麼的有節奏,他已經換好睡衣,正躺在床上冥想。他不用給家裡打電話,今晚,他就在這兒休息,陪著自己的情人,家裡人從不指望他回家,知道他是局長,工作繁忙,在外應酬多。
秦民開啟辦公室的門,春梅觳觫著走進來,穿著一件長披風,全身上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進入深秋,正齊的天就是這樣,只要白天下雨,晚上就會有一絲寒意。已經浴火燒身的秦民根本無暇顧及春梅的觳觫與美貌,就雙手摟起春梅,放到他已經鋪好的隔室的床上。
“豬頭,讓我先暖暖身。”
“就讓我火熱的身子來給你暖吧!”
春梅哪裡掙得脫,就由著秦民像刮蛇皮一樣的颳去緊身褲。秦民對交媾的菸酒頗豐,二人雨雪交鋒,千姿百態,自不必說。
至第二天凌晨,剛好六點,春梅鬧鐘響起,這是她特意設的鬧鐘,就怕自己睡過頭不能走出紅樓。她瑟縮著起床,看到還在呼呼大睡的秦民,不妨心裡抱怨:折了嬌身,肥了牛羊。
和秦局長的談話讓子明憤怒,他對招商局也不再抱什麼希望,辛勤的工作換來的是欺騙。他恨透這個秦局長、齊縣長,恨透這個單位,他懊悔來到這個單位,這個自取其辱的單位。可是,現實他離不開這個單位,他必須在這兒工作,他得依靠它生活,他改變不了這個世界,只能委曲求全,只是已經不可能像以前一樣賣命地工作。好訊息沒有帶來好結果,壞訊息如約而至,指望獎金還房款的希望已經破滅。為了自己的房子,定金,他只得再次踏進地下茶莊,他相信能和上次一樣,這次他把賭注加大,他已經有了五萬多元,本金翻了一倍還要多。只可惜,命運沒有再次眷顧他,僅僅兩個鐘頭,他的本金全部蕩然無存,打車的車錢還是趙貴支付。
“王老闆,哪有百戰百勝的道理,歡迎下次再來。”趙貴看著他坐在車裡對他說。
現在不光只是房子的事了,他還要把自己的本錢贏回來,他不相信運氣會這麼背,炸金花對他來說十拿九穩。他給花子虛打了個電話,問他借點本錢。他打算借五萬,可花子虛說最近在做一樁大生意,錢都投進去了,要是這門生意成功了,別說五萬,五十萬也借給他。考慮到子明難得開口,硬擠出一萬元借給他。子民拿了錢,交代花子虛不準對別人說起,尤其是自己的父母,一定會還錢給他。“都是自家兄弟,這點錢困不死我,只是我真的在做一筆大買賣,別往心裡去。”此時的他,覺得花子虛夠朋友、夠哥們、夠義氣,他挺羨慕他的生活,他甚至有點崇拜。一萬塊錢,僅僅幾個回合,就沒了,最後一把牌,他拿到一副好牌,他知道這一圈牌他的牌最大,可是,他面前已經沒有錢在跟了。賭桌有個規矩,沒錢跟就只能人數,他眼睜睜看著對方把錢擄走,本錢小,讓他失去了翻盤的機會。一把牌定乾坤,他深知這個道理。
王子明已經在賭桌上急了眼,現在已經不只是定金房子的問題,他不能甘願自己的這些錢就這樣輸掉,從哪兒跌倒哪兒爬起來,他是個不服輸的人,一直如此,他不信會一直輸下去,上次只是因為本錢小,這次,他必須準備充分,一次贏回。
憑著他的工資證明,他在銀行接到六萬元,這是他這個收入已經能接到的最高限額,他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他專門請了一個算命先生給自己算了一下,按自己的生辰八字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剛剛好,在這個黃道吉日的頭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滾在廁所裡,滿身的糞便,他第二天及時跑去問算命先生這個夢的意義。
“老闆,做這種夢,是一種吉祥之兆,財運來了,想擋也擋不住,命中註定你有這個財運,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當天等不及下班,子明就去地下茶莊,他必須痛痛快快賭一萬,一次翻盤,從此遠離賭桌。
剛開始,子明運氣的確不錯,連贏了幾把,雖然跟的人不多,但也有一萬多元。不過接下來就急轉直下,手上的牌就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每一副牌都讓他輸去不少。好不容易拿到一副大牌,其他人又不怎麼跟,就只撿個幹底兒,氣得王子明直罵娘。以往,他最見不得在牌桌上吐髒話的人,他覺得這類人沒什麼素質,跟這種人在一起他覺得是對自己的侮辱。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成為這樣的人,罵得比誰都狠、都勤,髒話一串又一串。
“兄弟,賭錢講點德性,牌跟你無冤無仇,小點聲行不,不能輸錢還撈不到一個清淨。”說這話的人和他一樣輸錢,贏錢的人都忍耐著,仔細地經營著自己的牌。
“關你球事,老子是在你家,你來不來算球!”王子明個子不算高大,但在那一圈人比起來最年輕,又是體育生,根本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兩個人很快在賭場吵鬧起來,其他房間的人都出來觀看,茶室頓時熱鬧起來。
“你們是來砸場子的不是,如果哪個敢在我搗亂我一定叫他橫著出去。”老闆的表態很快讓茶室安靜下來,牌局重新組織,並定了規矩。
儘管出現一點插曲,賭錢的人都沒有散去——贏錢的人沒贏夠,輸錢的人想撈本,就像今晚都是選好日子來的一樣。牌局一直玩到下半夜,錢是去去來來,到最終散去時,子明還剩近五萬元。
第二天,子明沒有到單位上班,他藉故家裡有事給單位請了假,自己找了一個旅館休息,養足精神,繼續戰鬥。第三天,他照例沒有上班。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才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不但自己帶的錢全部輸完,還欠老闆八萬元。他回家,是因為老闆不再借給他錢,他已經無錢可賭,他甚至在茶莊給花子虛打電話借錢,但花子虛說現在實在不方便,他已經走投無路。趙貴借他這個錢,主要是夏夢圓擔保,他是在茶莊給夏夢圓打的電話,他感覺她會幫他。這錢借期三個月,到期時多還一萬元作為利息。
王子明心裡清楚,他現在是一屁股債,房子,肯定已經不可能買了;定金,肯定是不可能拿回。憑著他自己的微薄工資,想要還這些債務,談何容易,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況且有誰能等這些年月。他不能讓小雅知道,更不能讓自己的父母知道,這樣他們會被活活氣死。接下來會是什麼樣的生活,他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