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在幹什麼?不許動!”
鏗鏘有力的聲音接踵而至,隨即一把手槍對準他們穩穩端了起來。
黎昊天看到了,他清楚地看到了一個身穿警服威嚴沉著的男人,目光嚴肅地來回掃視著他身旁的四個施暴者。
四人先是一驚,接著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那夜巡的警察,當目光落在那正對著他們的黑洞洞的槍口時,終於還是膽怯了,畏縮了……
為首那人瞟了一眼黎昊天那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還有那胸前不斷蜿蜒的鮮血,無比陰毒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欣慰之色,似是完成了某項極重要的使命,互相交遞眼神,趁警察逼近之際逃之夭夭了。
最是那十幾秒地凝視,黎昊天無比清楚地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張並不算年輕而充滿殺氣的凶神惡煞的臉。左眉從眉峰處生生被一條兩厘米左右的刀疤斷成兩截,那斷口處沒有再生一根眉毛,右耳垂靠近臉頰處一顆小手指腹般大小的橢圓形黑痣格外醒目。黎昊天死死盯著那張臉,死死的……死死的……,恨不能將他穿心剔骨一般!那張臉無比清晰地生生刻進了他的腦海,永生難忘,時時提醒著他、鞭策著他、告訴著他,那曾經可怖血腥的一幕,永遠,永遠!
“小朋友,你怎麼樣了?”警察頗為關切地詢問道。
“……”
黎昊天沒有出聲,雙眸緊緊盯著他,透著某種與他年齡毫不相稱的戒備、疏離。
“我送你去醫院吧。”
警察看著他蒼白的嘴唇,還有那額頭上滲出的細細密密的汗珠,急切道。
“不用,謝謝!”
黎昊天淡淡拋下四個字,不顧他的阻攔,在那無比震驚、疑惑、驚詫的目光中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大步跑了開去。
他,不願接受任何人的恩惠,尤其——,江下市警察!!
他漫無目的地艱難踽行著,疼痛、眩暈幾乎使他難以站穩腳跟,但……他內心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楚的意識到他是絕對不能去醫院的,假如——他想活命的話!
意識在遊走,靈魂在飄蕩,記憶在模糊,肉體在漂浮……
終於,他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像一撮輕輕的潔白的雲朵慢慢飛向天際。他累了,他真的累了,他已經盡力了,恍惚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他們正微笑著展開雙臂向他走來,那麼的慈祥,那麼的溫暖,那麼的令人心安……
“啊——!”
一聲驚呼,黎昊天驀地坐直了身子,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顯然已經被處理過了,但那錐心刺骨般的巨痛仍清晰可辨。幼小單薄的身體微微抖動著,褐色的眸子不安而又警惕地掃視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在確信沒有他人的情況下逐漸放鬆了下來,右手不自覺按上胸口,強忍著鑽心的劇痛悄然下床,小心翼翼地向外摸去。
天,剛矇矇亮,院落顯得異常冷靜,他沿著牆壁小心謹慎地前行著,刻意避開每一個人,趁看門阿姨不留神之際潛了出去。
薄霧藹藹的街道了無人跡,他掩在不遠處一棵大樹後緩緩抬起頭來,全神貫注地凝著大門頂上的八個大字——‘江下市聖亞孤兒院’,目光漸漸變得複雜幽深,似在努力回憶著昨夜的過往,又像沉浸在某種內心的自我糾葛之中,片刻,輕吸一口氣,最後凝望那八個字一眼,倔強的頭也不回模糊在寂寥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