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姬顏陷入沉默,雲秋水也似乎並不著急,並未再繼續用言語影響姬顏。
兩人都不再說話,場中的雨落之聲,也是愈加變得清晰起來。
雲秋水聞得風雨中梧桐葉的沙沙作響聲,只覺的自己心情無比痛快。
而同樣的聲音,落在姬顏耳中,卻又是變了另外一種味道。他此時只覺得這聲音煩躁不堪,忍不住想到自己當時若是真依奉常監而言,不種這些梧桐樹便好了。
溫荻此時的耳中根本就沒有這些風雨聲音的存在,她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她的丈夫。憑心而論,如果他們夫妻二人只能存活一個的話,她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一定是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死去,而是讓她的丈夫姬顏活著。可是身為女人的她,卻也想在此時看一下她丈夫的選擇,是不是會跟她一樣。
只是她不知道,當她丈夫面臨選擇而心生猶豫時的那一刻,她便已經輸了。因為,她面臨選擇時是毫不猶豫的,而他卻是陷入思考之中。
短暫的沉默過後,姬顏緩緩抬起頭來,然而他卻刻意的沒有去看溫荻的眼睛,而是直視雲秋水,平靜的說道:“雲秋水,你不用藉此而挑撥朕與皇后夫妻之間的感情。朕現在便告訴你,身為丈夫,我可以選擇為了我的妻子去死。”
聽得此言,溫荻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欣慰,她焦急的望向了姬顏,似乎生怕他下一刻,便做出自絕的事情出來。
而云秋水則是注意到了姬顏剛剛言語之間的稱呼,他說的是妻子與丈夫,而非皇帝與皇后。
想到這裡,雲秋水心中浮現出一絲冷笑,眼神中譏諷之意也是愈加濃烈。她看著姬顏,開口說道:“那你還在等什麼?你怎麼還不趕緊去死?”
聽著雲秋水催促姬顏去死,溫荻愈加變得緊張起來,她想要出言制止,只是她的咽喉此時亦是被雲秋水所制,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而面對著雲秋水的再三催促,姬顏卻是不為所動,而是重新看向了溫荻。
只見姬顏含情脈脈的看著溫荻,許久之後,認真的開口說道:“請你相信,為了你,我是可以心甘情願的去死。”
不等溫荻有所回應,卻又見姬顏話鋒一轉道:“可是,我卻不能這樣做。因為,我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丈夫,我還是秦鹿帝國的君王,是秦鹿帝國千萬子民的父親。姬顏可以為了他深愛的女人溫荻去死,但秦鹿帝絕不能為了她的皇后,而棄天底下的秦鹿子民於不顧……你懂我的意思嗎?從我成為君王,你成為皇后的那一刻起,我們兩個就不再是單純的屬於彼此,我們同時還屬於這個帝國。朕是一國之君,你是一國之母,這個帝國就像是我的孩子,為了這個孩子,你我做父母的便不能這麼自私……”
“找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藉口做什麼?說到底,無非還是因為你不願意為了姬顏這個女人去死罷了!說到底,你最愛的人只是你自己。”
雲秋水衝著姬顏朝弄道,卻是又看向了溫荻,莞爾一笑,不無得意道:“這就是你選擇的男人。不用我說,想必你也清楚,若今日將他換作曲驚風的話,曲驚風會如何做?他不會說這些…什麼為了天下人,而不得不放棄自己心愛女人的虛偽話語。他只會為了他心愛的女人,而顛倒這整個世界。之前我是很羨慕你、甚至於妒忌你。可是現在不會了,我甚至還要感謝你,因為,正是你將曲驚風這麼優秀的男人親手推向了我……”
溫荻聽得雲秋水的話語,內心深處也是再次變得複雜起來,不禁想起了那個對她愛護有加、事事無不應允的二師兄。
雲秋水卻是並未再對她說什麼,而是看著姬顏,不屑的譏諷道:“別一張口便扯上天下子民,顯得你有多大仁大義似的。這種話聽起來,只會令人覺得虛偽噁心。人活一世,終有一死。難道,你姬顏就不會死?難道你死之後,這個世界就會亂套嗎?”
“是的。”姬顏抬起頭來,看著雲秋水,極為肯定的說道:“是的,朕一死,這個世界便會亂套。如今魔族蠢蠢欲動,大陸卻未歸於一統。只有朕活著,才能震懾住南燕、西凰,迫使他們不得不放下征伐,彼此一致對外。一旦朕死,秦鹿必會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屆時,南燕、西凰那倆愚蠢的東西,便會被眼前的利益所矇蔽,而忘記魔族這個強大的外在威脅……”
“夠了。”雲秋水喝止住了姬顏,眼中噴出無盡怒火,開口說道:“你不要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語,來將自己擺放在道德制高點了。總而言之,今夜你必死無疑。既然,你不願意自我了斷的話,那我便只好親自動手殺你。”
“好!朕倒要看看你這個為了一己私怨,便不顧整個天下的自私女人,究竟有何能耐?”姬顏亦是怒意沖沖道。
“為了一己私怨?不顧整個天下?”雲秋水喃語道,對於姬顏將兩人之間的決鬥上升至整個天下的範圍,感到極為不忿。不過到了此時,她亦是懶得再去爭論什麼,這一刻,她腦海不禁想起了那個白衣勝雪的男人,繼而唇角瀰漫出一絲笑意,她抬起頭來看著姬顏,開口說道:“我從來都不在乎這個世界會不會因你死去,而開始亂套。因為,從他死去的那一刻開始,我的世界便已然開始大亂……現在,我對這個世界再無丁點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