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財主趕忙道:“僉憲別動手!我都說,我都說!”
“去我家吧,我家有賬本,到時僉憲一看便明白了。”
寧玦隨手將朝笏插回到了腰間。
跟在吳財主身後朝著村中最大的那處宅邸走了過去。
家中倒也規規矩矩,院子裡晾曬著些瓜果、草藥,還有幾處糧倉也在家中。
在吳財主略顯狂放的書房跟膳房裡,寧玦從還滴著水的吳財主手中接過了賬本。
“合著你年年都吃佃戶銀子?!”
吳財主苦笑不得的說道:“僉憲明鑑,那是往年,今年我可是一文錢都沒想著多佔啊!”
吳財主低頭道:“僉憲有所不知,往年村裡的鄉親,一般是不賣糧的,即便是賣,賣的也不多。”
“家裡有餘糧去賣的,也只有我們這些個人,我總不能白幫他們忙活一場吧。”
很多佃農跟自耕農,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種出來的糧食究竟能賣多少銀子。
因為他們手上的糧食太少,連糧商都不會直接做他們這些小生意。
而在鞭法之前,連交田賦都用不到銀子,直接交糧食便是。
當他們家中急等著銀錢用時,也只能拿著自家的糧食去找到附近的地主,將糧食低價賣給地主,再由地主交予糧商發賣。
中間的這個差價,自然便被地主給賺去了。
“年年到了秋收這會,糧價就跌,今年鄒員外運走了這麼多的米,因此這錫山的米價還是漲了些的,這都是為了朝廷的新政啊!”
聽著吳財主的話,寧玦的眉頭逐漸緊蹙起來。
“朝廷還應當謝謝你們不成?!”
“那倒也不用……”發現寧玦在瞪著自己,吳財主也便識相的閉上了嘴。
“往年糧食秋收時一石也有七錢銀子,今年怎的直接跌到四錢了?你還瞞了甚?”
吳財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僉憲明鑑啊!我們也沒想到糧價跌的這麼快啊!”
“我們議著可能跟今年上半年的水災有干係,皇糧都是鄒東湖繳的,但上半年的田又沒有全淹,待水退去之後,不少村子都只是減產,搶出來了不少麥。”
“鞭法一出,百姓不明就裡,聽聞糧價跌了就全都跟著賣,生怕賣晚了更賤,一年兩季的糧趕到這一陣砸出來,這糧價能高嗎?”
寧玦蹙眉道:“百姓就不會存著待糧價漲起來再賣?”
吳財主苦笑道:“存……往哪存啊?存到這會就已經快到極限了。”
“眼下日頭還高,糧食還能曬一曬,待到入了冬,江南不比北方,那溼氣一來,這些糧可全都爛到自家手裡了。”
寧玦低頭不語,吳財主卻還在一旁道:“僉憲,天地良心我們這一次真的是全心全意為朝廷盡忠啊!”
“盡忠?”
“趁著別府未行鞭法,強行把錫山的糧價抬起來,這便叫為朝廷盡忠了?!”
吳財主一時語塞。
鄒望或許真的是奔著為朝廷表忠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