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家裡還有嗎,我去集上再買些罷。”
“不用不用,朝廷行了新法,吳財主說今年不用出役了,能省下二三百斤糧,家裡總算是見著些盈餘了,不然他們也見不著肉。”
只不過就在憐月父母拉著寧玦一行人準備進屋時,村頭卻傳來了銅鑼的聲音。
“都別吃了,吳老爺要說大事!各家當家的趕緊過來橋邊議事。”
聽到鑼聲,院中的眾人均是一怔。
而後便匆匆趕往了村頭。
方才的那座小石橋上已然站上了四個長工,還有人搬了一把椅子。
見到村裡人都來的差不多了。
坐在椅子上身穿錦緞的吳財主這才開口道:“各位,我方才去過鄒家把今年的糧價問下來了。”
“一石糧四錢銀子,早先咱們估的是六錢銀子,每畝繳了十二斤糧,這般折下來,每畝地還得再交四斤。”
“均役的事我也問了,每丁不是八個錢,是十五個錢,又得再交七個錢。”
聞聽此言,原本不少興奮的村民都隨之蔫了下來。
這僅僅只是半年的田賦。
一畝地一年麥、稻不過五石,地主分的一半,即每畝佃戶可得糧兩石半,每畝折銀不過十錢銀子。
佃戶需要佃耕十六畝地才能養活一家五口不至於餓死。
每畝每年還需交糧三十二斤,十六畝田賦下來,便是五百餘斤糧食又是兩畝地的產出,這便是十八畝地。
這還沒有算要擔的徭役。
但真正可怕的事情在於,這還是有地可租的情況。
不知是住在橋邊的哪家,徑自朝著院子裡大喝了一聲。
“把肉先收了,今年盈餘沒那麼多,省著些吃!”
不多時院子裡便傳來了孩童的哭鬧聲。
“老爺,徭役總能省下些了吧?”
吳財主抬口應道:“省倒是能省,能省個百十斤糧吧。”
“徭役的賬官府還在算,但這裡面還有個火耗的賬,我大致問了問,一兩銀子收一錢,咱們村今秋繳四百石糧,折銀也就是一百兩銀子,火耗要另繳六兩二錢五分,零頭老爺我給抹了,算六兩二錢。”
“折糧二十四石半,全村差不多三千畝地,每畝地再繳火耗糧約合一斤。”
“也就是連上火耗,每畝地繳十七斤糧,也就是每家每畝再繳五斤糧,咱們村己酉年的秋賦就算過去了。”
對於淋尖踢斛,百姓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牴觸。
畢竟所謂淋尖,所謂踢斛。
撐死不過三五斤糧食,只是覺得噁心人罷了,在折色、火耗面前,淋尖踢斛顯得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聽著那吳財主的話,寧玦的面色卻是稍稍一沉。
顧清弄有些疑惑的問道:“官人,早先鄒望不是說將今年錫山的皇糧給繳了嗎?怎的眼下又要收糧?”
“鄒望那個老狐狸,他說繳了一年的,那肯定是不到一年,夏糧八月入京,秋賦次年二月入京,鄒望代錫山繳的是今年剩下的夏糧,眼下這吳財主收的,是明年二月要送到京師的秋糧。”
顧清弄的臉上露出些許訝異。
“還能這麼玩?”
寧玦不置可否,反而是看向了橋上的吳財主高聲道:“可是吳老爺,朝廷有令,稅畝不稅人,百姓無田,交錢役不就可以了嗎?”
那吳財主見寧玦打扮斯文亦很是敬重,站起身來朝著寧玦一稽首:“這位先生說的是,朝廷的田賦確實應當由地主所出。”
“那這些事情,為何要交給諸位鄉親相議?”
聽到寧玦這麼問,那地主倒也不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