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村村尾的一棟宅子裡,鬧劇平息後,古顥使安安幾人去尋老葛頭置辦些喪儀物件,自己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身邊桌案上擺著一溜的燈盞,取下一隻,一邊仔細颳著菸灰,一邊一手持著小碗接住。
這制墨技藝是他從一老人身上學來,每每心思煩亂之際,投身於此,便能安心許多。
聞聽身後來人。
古顥轉頭又復回,開口道:“他們幾個去尋些喪儀事物,稍後便回,你且在前廳稍候吧。”
年輕道人平靜道:“我不尋他們。”
說著斜倚著門框道:“敢問秦嫻先前禹步可是閣下所授?”
古顥神色不變,依舊颳著菸灰道:“什麼禹步,不過是小孩子家遊戲罷了。”
年輕道人輕道了聲:“那便是了。”
說完便開始挽起袖子,道袍寬大不好挽,需要繞纏幾圈,袖子高挽堆在手肘後,他又活動幾下筋骨,弄得渾身“嘎嘣”作響。
做完這些,負手而立,不似先前吊兒郎當,正色道:“自我介紹一下,左右山,第九道門,代掌陶修靜!”
道門在經歷“道門之變”後分裂,分為五派九門。符籙派,占驗派,積善派,丹鼎派,經典派,九大道門符籙佔半數,這第九道門,依附於左右山丹鼎白雲宮,名聲不顯。
古顥神色依舊,不急不緩,颳著菸灰,口中問道:“倒是聽說過,有什麼事嗎?”
陶修靜掏出腰間書冊,託於掌中,說道:“請你制幾方墨!”
古顥道:“幾方?”
陶修靜一字一頓道:“三,百,九,十,八,方!”
古顥神色驟變,手中刮刀跌落,回頭盯著年輕道人,問道:“你究竟是誰?”
陶修靜平靜道:“那年你敗於姜西當,夜逃至一茶肆,被一老人所救,可對?”
古顥輕輕嘆息,道:“是你何人?”
陶修靜道:“正是師尊。”
古顥長舒口氣,似是有所放心,道:“而今行事,卻有些無禮了,恩人後輩眼前,卻未好生招待。”
陶修靜低聲反駁道:“不是恩人,還請屠夫現身!”
聞聽此言,古顥環顧四周,哈哈笑道:“這裡只有一名墨匠,哪裡有什麼屠夫,無稽之談。”心道,自己當年之事滴水不漏,還用邪法亂了陰陽,哪怕道門真人都窺不得真相,一介小兒,妄想誆我?
陶修靜心下了然,似是知其所想,目光如炬,說道:“你隱藏的手段的確獨到,就連北學四先生整日與你朝夕相處,都未曾發覺,可我派修行功過格,行善記於其上,師尊那日放你離去,權當救你性命,小善一件,可你之後不僅轉修邪法,更是為部功法滅遠人村三百九十八口性命,訊息傳出,是日,你那一頁不僅善功全無,更是惡業遍佈,師尊自責,砸了功過格,導致數十年修行毀於一旦,至今閉關不出。”
古顥站起身來,誠懇道:“這些年我也每日行善,積攢陰德,可否抵過?”
陶修靜搖頭,說道:“善是善,惡是惡,不可混為一談。”
頓了頓又道:“為遠人村眾人往生,為師尊破魔解厄,唯有誅殺於你。”
誅我?古顥看著年齡未及弱冠的小道士,有些可笑,自己好歹十幾年前便是宗師境,雖說近些年為心魔所困,不得突破,卻也不是你這小道士能夠得著的。
似乎想起什麼,問道:“近年來,聽聞左右山出了個號稱賈三花之下金丹第一人,可是你?”
道人搖頭道:“不是。”
古顥冷聲道:“那你跟我裝什麼牛鼻子!”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