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兒空幻幾多夢,白髮霜鬢與雙心。酒醒客散茫然顧,孑然一身無所依。且說那公羊圖仍不願肯就此罷休,還在將自己心中所想盡皆表達出來:“更何況常言道,兵不厭詐!師兄他既然答應與我比試兵器,就該有此準備。是他沒有那個遠見,不曾防備,而不是我暗中偷襲!分明是他的過錯,為何反怪在我的頭上?!”
聞聽此言,那司徒遜心中盛怒難消,又顫顫巍巍的舉起手來,想要再打那公羊圖一巴掌,不曾想那公羊圖還在繼續說道:“是不是我做甚麼都是錯的,是不是我怎麼做你都不會滿意!既然如此,當初為何要收我為徒!你身為師父,難道還要因為師兄的幾句話,就收下一個你根本看不起的人為徒弟麼!”
“啪!”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落下,力道比上次還要大。而那公羊圖站立不穩,一個踉蹌便跪倒在地,目光呆滯的望著那司徒遜身後躺倒在地的諸葛咎,雙眸之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嘴角也浮現出一抹令人捉摸不定的怪笑。而那司徒遜終於難以忍受,指著公羊圖便厲聲斥責道:“似你這等癲狂之人,不配繼續留在廣賢宮......念在你我師徒一場,老夫也不廢掉你的武功,你且下山去罷!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永真山人司徒遜的徒弟,這廣賢宮容不下你這尊大佛!還有,只要老夫一日尚在,你就休想再上望南峰!”
聞聽此言,那公羊圖如遭雷擊。本以為只要自己不擇手段,戰勝了師兄,就能讓師父多在意自己一些,多看重自己一些,說不定日後繼承師父百年衣缽的也會是自己,卻不想自己贏了比武,卻反被逐出師門,這是他怎麼也未曾料想到的。他並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過錯,反倒認為這乃是那諸葛咎一手造成的,他不敢遷怒司徒遜,至少表面不敢表現出來,故而將所有的責任,盡皆推給那諸葛咎。
但他此時卻迫切的想要留下,故而他跪倒在地,直起身子,挪動雙膝,徐徐上前,拜倒在那司徒遜的跟前,哀聲說道:“師父,看在徒兒追隨你多年的份上,還望師父寬恕,莫要將徒兒逐出師門......”奈何那司徒遜鐵了心要將他逐出廣賢宮,故而輕拂衣袖,轉過身去,微閉雙眼,不再看那公羊圖,冷言說道:“你不必如此,也不必再拜老夫。老夫與你已然無有師徒情分,若你再不下山,休怪老夫不念舊情,將你丟下山去。屆時,生死難知......”
此話於那公羊圖而言,無異於晴空霹靂,公羊圖身子無力的癱倒在地,望著不遠處那掙扎著坐起身來,復又倒下的諸葛咎,心中愈發惱怒。可是他卻不知道,諸葛咎一直在試圖坐起身來,就是為了在司徒遜面前為公羊圖多說幾句好話,求求情,讓他能留下來。可公羊圖卻未能領會諸葛咎的良苦用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那公羊圖表情猙獰,一字一頓的問道:“師父當真不要徒兒,要將徒兒趕下山去了?”
“正是!”司徒遜不假思索的果斷回答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眷戀你這土僻荒山!”說罷,那公羊圖撣去滿身塵土,便站起身來,冷笑一聲,但他興許是心中不服氣,便想著孤注一擲,故而他見那司徒遜背對著自己,一時急火攻心,起了歹念,便從袖口中抽出那早已準備好的短刀,靜步上前,趁那司徒遜不備,便猛然將手中短刀刺出!而這一幕,正被那掙扎著坐起身來的諸葛咎撞了個正著,他全然不敢想象,自己最為疼愛的師弟,竟然能忍心,對自己最為敬重的師父下毒手!故而他強調著一口氣,聲嘶力竭的喊道:“師父小心——”
此時此刻,那司徒徐正心煩意亂,故而一時掉以輕心,未曾感受到那身後徐徐逼近的寒氣。當聽到那諸葛咎的提醒之時,為時已晚,那公羊圖手中短刀早已刺出,不費吹灰之力便刺入那司徒徐的後腰,司徒徐強忍著劇痛,猛然轉過身來,將雙掌一抬,那強勁的掌風便將那身形單薄的公羊圖吹出數丈之遠,
公羊圖仰天躺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卻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胸口好似被巨石壓住了一般,放肆的狂笑著,只因他心中的怨氣與怒氣,已然隨著那一刀盡皆釋放出來。司徒徐單膝跪倒在地,點住自己的穴道,再抽出那血淋淋的短刀,丟在一旁。抬起眉眼,看著那扶著牆根,徐徐站起身來的公羊圖,臉頰止不住的顫動,咽喉之中飄出斷續一句話來:“逆徒......逆徒......枉費老夫苦心教導......”
“苦心教導?是麼......呵呵,那師父,真是多謝你了呢......哦不對,你早已不是我的師父,也罷,也罷,恩斷義絕,我即日便下山去,絕不糾纏......“說罷,那公羊圖便站起身來,緩步朝山門走去,而當他經過那司徒遜與諸葛咎之時,甚至還垂下眉眼,居高臨下的看一眼,好似他才是這場遊戲的最終勝利者一般。而他甚至還站在諸葛咎身前,冷笑著說道:“師兄啊師兄,當年多虧了你捨身相救,才能使我留下一條性命。也多虧了你,說服師父收我為徒,才能讓我公羊圖也有如今的成就!我已然今非昔比,不必再依靠你們!告辭!”
說罷,那公羊圖就要離開廣賢宮,卻不想還未走出幾步,忽覺腹內一陣翻江倒海,穿心的劇痛緊隨其後,全身上下好似有千百萬根銀針在扎一般,又疼又癢,難以忍受,他已然有些喘不上氣,到後來更是寸步難行。好似被一隻隱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渾身上下提不起一絲氣力,當即跪倒在地,只能依靠著雙臂支撐著綿軟無力的身軀,而腹內依舊是驚濤駭浪,就好似五臟六腑都糾葛在一處,那感覺簡直生不如死。
“我,我這是怎麼了......”公羊圖詫異的自言自語道,不開口還不知道,一開口這才驚詫的察覺,自己的嗓音不知為何,變得極為沙啞,就好似另一個人一般,極為陌生。更令他驚恐的是,他的臉頰之下隱隱作痛,好似被烈火炙烤灼燒一般,難以忍耐。膽戰心驚的公羊圖發了瘋似的狂奔到那廣賢宮的鏡湖旁,藉著那湖水觀察自己的倒影,這才發現,自己的臉皮正在一點點的脫落,露出那猩紅的血肉,極為可怖!
就連公羊圖自己都不敢再看那湖中的倒影,驚慌失措的他一屁股坐在湖邊,六神無主,惶恐不安,不停的唸叨著:“我這是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而此時,那諸葛咎與司徒遜便相互扶持著站起身來,也跟著那公羊圖來到鏡湖旁,見狀,司徒遜冷笑著說道:“這便是你的報應!”
公羊圖聞聽背後聲響,當即站起身來,左手擋在面前,試圖遮住自己早已殘缺不堪的恐怖面容,右手則指著那司徒遜撕心裂肺的質問道:“老東西!你究竟對我施了甚麼妖法,才把我變成了這副模樣!”司徒遜聞言卻徐徐搖頭說道:“呵,你錯了!這並非是老夫所為,而是你自己拔苗助長,急功近利,錯練武功,走火入魔,才落到如今這般田地。萬物皆有因果,你當年種下了惡因,今日便得了這惡果,天地循壞,報應不爽,你逃不掉的!”
“不可能,萬萬不可能!”他正要邁開腳步,朝那司徒遜與諸葛咎奔去,想要將他二人盡皆殺死以洩心頭之恨,可不想還未走出一步,頓覺左腳好似被斬斷一般,又是一陣劇痛,使得那公羊圖寸步難行,當即跪倒在地,汗如雨下,落在身前的泥土之中。只見那公羊圖面色慘白,抖似篩糠,吃力掙扎著抬起頭來,雙目佈滿血絲,望著那司徒遜,強行扯出一抹愧疚的笑容,跪倒在地,四肢並用,使足了全身氣力,爬到那司徒遜身前,接連叩頭三下,哭喪著臉說道:“師父,徒兒知錯了......還望師父高抬貴手,不計前嫌,念及先前的師徒情分,救我一救,救我一救......”
可司徒遜卻對此置若罔聞,反倒吩咐身旁的諸葛咎說道:“咎兒,我們走!讓他一個人待在此處,若是明日他還在宮內,便把他丟下山去!”諸葛咎即便於心不忍,但這些都是公羊圖應得的報應,他也無可奈何,故而只得點頭應承道:“遵命師父......”說罷,便要攙扶著那司徒遜離開此地。原來方才司徒遜見公羊圖已然離開,便為諸葛咎輸送了一段內力,暫時穩定了他的傷勢。
眼看著司徒遜與諸葛咎就要離開此地,不再管他,那公羊圖徹底慌了手腳,不顧一切的撲上前扯住了那諸葛咎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