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抗告的威脅,又辭了職。我輕得彷彿鵝毛,一陣風就可以將我吹走。
我攤開本子,預備對我未來再做一次規劃,提筆卻難落筆。反覆幾次後我就放棄了,索性在家昏天暗地地睡了個飽。
這個“飽”是負面的。我幾乎不進食,只喝一點點的水。一味在黑暗無邊的夢境裡沉溺。
睡過頭的後遺症是手腳發軟、頭暈腦脹、越睡越累、越累越睡……完全陷入惡性迴圈。
直到快遞員狂摁門鈴,鈴聲將我拔出夢境。稀裡糊塗簽收之後,才恍然想起,我沒買過東西呀。
這樣的紙箱我連續收到好幾個。每個紙箱裡裝的都是吃的:麵包、牛奶、巧克力、米、面、蛋……還有水果。
是葉椿、駱冰、還是蘇惟寧?
我思忖,在朋友圈裡發了條狀態:想念紅油抄手!
狀態傳送兩個小時後。
突然門鈴大作。
我開門。
見門外奶箱上擱著一碗紅油抄手。趴樓梯扶手的縫隙往下探,果然見有人正在迅速下樓。
我合上房門立即追出去。
此時天已全黑,藉著路燈,我辨出他,拔腿衝上,拽住了他的衣角。對方乍驚,扭身甩開我的拉扯,箭一樣向前飛射出去。
我沒穩住,直接摔倒在地,還不慎崴了腳。
聽到我的“哎呦”的痛叫聲,那個本來跑遠的黑影又跑了回來。
“你沒事吧。”
我一把將他的帽子掀開。黑帽之下藏著一雙驚眸。
“被我抓住了吧,看你躲到哪裡去!”
藉著路燈,我仔細看他。他瘦了。輪廓的線條從臉頰處徒然走勢向下,變得愈發冷峻。
我鼻頭一酸,捏拳捶向他的前胸:“誰要你送吃的了,我自己有手有腳還有錢,我想吃什麼我自己會買!”
律照川不吭氣,任由我發洩著。
“還說要給我腳踏兩條船的機會呢!結果躲著我、不見我,你就是撒謊精……”
似乎是因為罵他是撒謊精的緣故,他突然傾身上來堵住我的滔滔不絕的抱怨和不知好歹。他小心託著我的臉,手指都不敢碰到我臉上。
而我,在觸到他冰冷的唇的那一霎,眼淚不可遏止地滾下來。強硬壓制的的委屈全化作眼淚噴湧而出。
潮溼的委屈打溼了我的臉同樣也打溼他的。
似被湮沒的淚意給嚇到。律照川驀然驚醒,耳畔,他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他身子往後錯了一點。“對不起。”他立即說,垂首不看我。
“為什麼要道歉?”
他小聲解釋:“不是撒謊……只是不想擾亂你的判斷。”
我急了:“我的答案都貼在公交站牌了,惴惴不安地等你閱卷,是你遲遲不給我分數的!”
看到畫作被製作成印刷品,廣告海報張貼在本城大大小小的公交站牌上的時候。除了倉惶,還浮泛著解脫。甜蜜。感謝。甚至,若需因此成囚,我亦不會後悔。
“我喜歡上了你了,你這個傻瓜。”
聞言,他終於抬眼,正視我的眼睛,他的雙瞳光彩燦然。
我抬手胡亂擦著臉上的淚,“我不管了……”一言未竟,是他突然擁住了我。
我曾輕佻地以為,這世上,感情最賤。充滿了試探、比較與衡量,是人類為了演進自身的激素反射。在律照川面前,以上皆淪為裝模作樣與故作老成。
“我們還要在地上坐多久?”
“我也正想問這個問題。”
我們倆互視對方一眼,都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