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回答他。
因為,我的五臟六腑開始糾結擰扯。巨大的疼痛襲擊了我的腹部。緊接著,胃開始造反。我連忙放下筷子,捂緊嘴衝進了洗手間……
之後,這種反胃的感覺一直沒有消失。我原想強撐過接下來的半天,身體卻不允許,我又一回在洗手間內將整個胃都倒了出來。
頭昏腦脹的我站在洗手檯前,用清水漱口洗臉。見劉姐也揉著肚子走了進來,她一臉痛苦:“我也有點難受……看來中午那個魚不太乾淨,海鮮處理不好很容易壞肚子。都怪我,沒事饞嘴想吃烤魚,又選了家那家不靠譜的店。”
“劉姐,不一定是魚的緣故,是我腸胃太敏感。”
說完,我眼前閃過陳旭的可怕的笑臉。我不由打了的激靈。
不再勉強自己,我向劉姐告假,提前下班。
當我提著從藥店買來的藥搖搖晃晃下了公車,遠遠就看到高秘書站在我家樓洞門口。身型單薄卻站得筆直,頭髮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全身包的嚴嚴實實的高秘書在這亂巷之中猶為搶眼。她見到我,向我微微欠身致意。我則以鞠躬回禮。
“家裡有點亂。”將高秘書迎入老房內,我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堆積在沙發與茶几上的檔案,再恭敬請高秘書在沙發上就坐。
高秘書仔細打量這間格局大有問題的老式公寓。
“您喝普洱嗎?家裡有普洱,是朋友送的。不過,家裡沒有專門的茶具,用陶瓷杯泡可以嗎?”
現在的我過得實在粗糙。
高秘書在律家一貫精細,不知道她能否接受我此刻的粗暴。
“雪州小姐不用忙了,我就是來看看您。”高秘書客客氣氣地說。
“高秘書對我說話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我都離開律家了。”我以笑緩解尷尬,取過濾壺在電熱水壺內灌水,燒熱水泡茶。
“雪州小姐在這裡生活得還習慣嗎?有什麼需要?”
對我,高秘書依舊遵循著以前的稱呼,看來,我這個闖入者終究還是給她留下了不易磨滅的印記。
“我挺好的呀,這裡挺熱鬧的,樓下就有便利店,隔壁街就是小吃街,營業到深夜,半夜餓了想吃夜宵都能買得到!有抄手、拌麵、還有鐵板燒,烤魷魚很美味,就是豬肝腥味大了點……”
剛說著豬肝,從窗外飄進來一股怪味,本來就處在危險狀態的我只來得及丟下一句“對不起……”便再次衝入洗手間。我伏在馬桶大作妖法時,聽到高秘書在外面緊張地追問怎麼了?“沒事沒事,就是中午吃壞肚子了。”我連忙解釋了一句。在狼狽不堪氣息微弱之間,我淚眼滂沱地想著。那條魚,還真是有毒啊。
我在洗手間又待了很久,直至確定自己不會再在高秘書面前失態後,我才整理容裝走了出來。我雙腳乏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雲朵之上。不過,我再怎麼努力,呈現在高秘書面前的模樣也是憔悴不堪的。因為,我發現高秘書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我買了藥,吃兩顆再睡一覺就好了。”我不好意思地拿出自己剛剛買的藥,亮給高秘書看。燒好準備泡茶的水,我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準備送藥。我剛將藥丸從塑膠藥房中剝出,高秘書劈手將我的藥奪了去,她厲聲說道:“你去看過醫生了沒,沒看過醫生就自己買藥胡亂吃?你不要命了!”
我愣愣解釋:“……其實,我這也算是老毛病了。”
高秘書擰著眉一併將藥盒搶過去,細細閱讀藥盒上的說明。然後命令道:“我不用你招待,你進屋躺著去。”
剛才客氣生疏消弭不見,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不快去!”
見高秘書要動怒了。我連忙說著好,進屋合衣躺下,準備稍躺一小會兒。閉上眼,我聽到刀在砧板上飛快起落,如同是一首動聽的樂曲。在這富有節奏地聲音中,我聞到了香甜的氣味,在溫暖的聲與味的包裹之中,不可自控地昏昏睡去……
思維遊入迷漫的深空。模糊間,我依稀見到了山花遍地的山野,花朵露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湖水碧藍,似乎是溫暖的懷抱。我不由自主走進它。當整個身體沉浸在透明的水中。我看到水上的光線盈盈穿過我手指。它們舞動。飄蕩,像精靈一樣,有著七彩而炫目的光芒,水底美得驚心動魄,又冰冷寧靜。我想要永恆地住在這裡。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聽到音樂聲,樂聲在此時聽起來格外突兀擾人。我想著,哪裡來的不合時宜的音樂聲?它越來越清晰。我突然意識到,我是在夢中。水底不是好去處,而是個冰冷的葬身地。
我掙扎著猛地睜開了眼睛。
翻身坐直,窗外黑沉一片。我盯著時鐘發了好一會兒愣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何時。
“高秘書!”
我終於想起了高秘書。我奔出房間,此刻房子裡已無人,高秘書已經離開了。不過,她的來訪不是我的夢。廚房的鍋里正溫著一碗粥,是高秘書做的。
我用指尖捂住碗壁,真實的溫暖從我指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