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的大戰讓慈谷變成了廢墟焦土。慈谷谷底,混水河邊,三個人影佇立。混水河面並不寬,河水墨綠深沉,不見氣底不知其深。人只需要沉入河底,天地斗轉間即可進入魔界。
蘅蕪仙君作為鍾侖山的掌門,前往魔界兇險萬分,佟燼原也略感吃驚,但林煥心意已決他也不便多勸。
“當心。”佟燼原言簡意賅的送別二人。
二人隱去了身上的氣息,偽裝成魔息,一番喬裝打扮後,一前一後跳入混水。
要進入魔界就不能用避水珠,冰冷的河水瞬間環抱住秦未容,水下他艱難地睜開雙眼,林煥近在咫尺。
忽然一條白綾纏繞住他的手腕,沉重的力將他向下拖,下沉的速度越變越快,一串串氣泡從秦未容的嘴裡冒出,在他快要憋不住時,白綾帶著他湧出水面。嗆咳數聲後,他抹去臉上的河水,林煥已乾淨整潔如初的立在岸邊了。四周不再是一片焦土,若不是秦未容清楚地知道自己來到了魔界,他準會以為自己還在修真界。
面對廣袤無垠的魔界,秦未容頭疼無比,若是自己曾經的身體,大可用草木通靈術問問四周花草,哪怕是有自己曾經身體的一滴血也行,可他已經死了五十餘年,屍骨早化成灰了,更別提血液了。
“仙君,咱們現在去哪?”所幸有林煥在,他如今已是元嬰大能,雖在魔界修為消去一半,但也比自己強出不少,況且他既主動提議同自己一起前往魔界,心裡應該是有計劃的吧。
林煥頭也沒回,勁直向著北方走去。
混水地處魔界西南面,屬於三魔君巒山的地界,巒山為人荒淫無道,迎欲樹這般重要的東西定不會交由他保管。而北面是大魔君祁山的地界,林煥勁直向北,這意味著他認為迎欲樹在祁山手中。
目的地暫時明確了,秦未容便不再多問,緊跟著林煥。
這一路上,林煥一言不發,秦未容也表示理解,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季榕,一個三番五次對蘅蕪仙君下藥意圖不軌的女人,雖然林煥願意和他一起去魔界尋找迎欲樹,但這並不意味著林煥對他改觀了,只能解釋為一個仙君的責任感使然吧。
低調行事,兩人沒有選擇御風,徒步行走路途慢慢,秦未容斟酌一番後,佯裝無意地問道:“仙君,你經常去岸芷汀蘭嗎?”
林煥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一雙眼似寒星,冷冷地注視著他,“你怎知道那裡是岸芷汀蘭?”岸芷汀蘭沒有地標,五十年前被滅門後,那處便成了無主荒地,而這個曾經的小門派也無人再知曉。季榕作為一個小輩,活了不過三十幾年,又怎麼可能知道岸芷汀蘭這個名字呢?
林煥目光敏銳,再加上身高的優勢,緊張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秦未容緊緊地捏住藏在袖中的手,要坦白嗎?林煥會相信嗎?前世的分別實在不能算愉快,也許林煥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會把他當怪物,餘孽,直接殺了。
秦未容乾笑一聲,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呵斥聲。
“站住!你們是哪個部族的?怎麼會在跑到這來?”三個魔族的小兵手中拿著三叉戟,快步走了過來。
秦未容笑著回答道:“我們是住在附近的阿劫魔族,路過而已。”
“阿劫族?可有豁免令牌?”
豁免令牌?是何物?秦未容才復生,對魔界的新規矩不瞭解,他偷瞄了一眼林煥,見他似乎也不知,心中便知不妙。果然,為首的魔族小兵見狀,立刻嗤笑道:“既然沒有豁免令牌,那就是私逃!抓起來送回去!”
秦未容和林煥心中都很明白,此次進入魔界需低調行事,若是此時反抗,必定會打草驚蛇。而且他們對於這三人所說的話都有些好奇,不知其與迎欲樹是否有關,倒不如跟著去看看。
穿過狹窄的隘口,視野忽然開闊,徐徐湖風迎面吹拂,若是沒有這滿天塵土就更好了。他們看見,灰頭土臉的魔族人,將一車車的土倒入一望無際的湖水中,身後監工的長鞭抽打在稍有鬆懈的魔族人身上,揚起陣陣塵土。
兩人被送來後,黝黑的監工斜嘴一笑,一個比別人大數倍的推車被送到秦未容手上,林煥則被塞下了一把比別人小短數倍的鐵鍬。林煥潔白的衣衫不過片刻就染上了灰塵,常年拿劍的修長手指握上鐵鍬的木杆,生疏地剷土,土塊在他的手下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四處亂竄,飛濺到二人的身上臉上。黝黑的監工本想懲罰二人,可這倆人像缺心眼似的,既沒有露出不滿的表情,也沒有一句抱怨,此刻其中的女子還露出了笑意,他咬了咬牙,發誓定要他們好看!這湖十分寬廣,望不到頭。可除去大了一點,深了一點,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秦未容想不通魔族為何要填湖,難道是地少人多,房價太高了?
二人這一干就到了午夜時分,別的人早已休息,可他倆還在監工的監視下幹活兒,最後連監工自己都哈欠連連,才算是放過二人。
秦未容無聲地回到休息處,黑漆漆的房間內,忽的冒出個赤條條的男人,那人一見到秦未容立刻猥瑣地笑道:“哪來的小浪蹄子,大半夜的來男子間做什麼?”
秦未容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身體是個女人,可他到底是個男人,第一反應既不是閉眼也不是轉身,只是略帶疲憊,十分鎮靜地說道:“不好意思,幹活太累,走錯地兒了。”
猥瑣男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來了就先別急著走呀!”男子伸出手臂擋在了秦未容身前。
“呵!”這段時間積攢的火氣正愁沒處發呢,秦未容暗自呼叫靈力,一個過肩摔將猥瑣男放倒,重重的幾拳打在了猥瑣男的臉上,“小樣,敢調戲你爺爺我!”
回到女子間,同房的七人還在聊天,她們見了新人立刻不再說話,房間內詭異的安靜。秦未容也無所謂,他從乾坤袋內拿出一盒按摩香膏,味道清新還能緩解疲勞,果然這小玩意兒立刻引起了房間內其他七人的注意,她們被禁錮在湖邊,每日辛苦勞動,壓抑的愛美天性立刻被激發,眼中滿是好奇,秦未容也不拿喬,他主動將香膏分給七人,經此一番她們便熱絡了起來。
秦未容三兩句詢問後才知,此湖名為神隱湖,填湖雖是在三魔君的管轄地域內進行,但實際是大魔君祁山的指示,而且這裡所有的勞工都是阿劫魔族人,所有的監工都是撒陀魔族人,誰讓三位魔君都是撒陀族人呢?而他們阿劫魔族就因為曾經的頑強抵抗,成為了現在魔界地位最低的部族。不過他們已經習慣了,習慣成為奴隸。至於填湖的目的他們也不知。這湖已經填了快二十餘年,在二十年前他們腳下的土地還是湖水,他們不知道這湖還要填多久,它就像沒有盡頭一般。說到這兒屋內的氣氛明顯變得沉重起來,這些人都是再普通不過的魔族人,他們並沒有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在經歷過曾經的那些事後,秦未容已經將身份這種東西看得很淡了,他不禁有些同情這些阿劫魔族人,可他無能為力。曾經他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後來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代價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他又旁敲側擊詢問迎欲樹,七人都表示從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