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打趣,奚落,可唯獨沒有可憐,連昨日清晨,鮮有動容的邁克菲都不曾有過。
同為暴躁囚徒,都要在這個地方無趣老死,誰可憐誰呢?
深夜,寂靜無聲。
空際陰鬱著星光流雲,幾縷成絲疊網的黑雲銜湊在一起,像是數落這人間的悲苦,世間的事非。
幾經疊合離散,流雲漸薄,一股烏雲狂嘯而過,黑暗徹底傲據。
逆流的白,在欺壓下泛不起一絲漣漪,像是一副棺材落在了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滿著壓抑。
長竹下的任天龍,口角乾裂,氣息微弱,面色凝重。
土刑的幽閉固然厲害可怕,可若放在曾經生龍活虎的任天龍身上,別說三天,五天都有存活的可能。
可是,此時的他早已苦痛不堪,在經過電雨之後,更是奄奄一息,好不容易熬過一晚已是極限,憑藉著這根僅能通氣的長竹,想要存活接下來的“世紀長鍾”,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任天龍舌苔泛白,再也不能光靠舔唇齒汲取液澤,因為此時整個口腔像是一團烈火,被灼熱禁錮,連撥出的微弱氣息都凌冽出焦灼的味道。
浮躁!
這是任天龍最厚重的感受,伴隨著淺微的呼吸,越來越疲倦的身軀瀕臨著消沉,意志像春蠶撥繭一般節節敗退。
以至於深切的浮躁,被內心與腦海匯聚的荒誕逐漸淹沉大海。
“師傅,雪……兒……”
任天龍面容悽慘,目光開始渙散失色……
轟隆!暗黑中,突然一道驚雷自天空中乍現,聲勢之大猶如龍吟,響徹恆古震懾天地。
與此同時,狂風席捲著烏雲,伴著電閃轟轟烈烈的躁潮開來,像是一位道謀高人,排兵佈陣,演繹著一場恢弘的,難隱難測的曠世之戰。
黑雲翻滾,如千丈海浪踏風奔行,在天空周圍永珍嬌縱,我行我素。突然烏空被強大的逆流攪動風雲,密雨如銀色星河突然侵襲,從烏雲中潑拔而出,像塵封千年的囚徒,瘋狂的激射而下,滔天驚人。
原本壓抑的天地,因垢而深,暴雨傾盆,與之前乾燥的氣息判若雲泥。
譁…譁…嘩嘩!
大雨越下越大,將整座阿提卡監獄掩蓋起來。乾燥的外場地面平滑,被重雨澆注很快就有了一指積水。
雨水越積越多,如同沉浸在沼澤裡的黑魚,烏泱泱一片,最後將任天龍頭頂挺拔的長竹,都蓋了過去……
兩天後,一臺挖土機隔著高網在D15區眾囚徒眼前,開向正承受土刑的任天龍所在的區域。囚犯側目者不多,因為三天的土刑,沒有誰能挺的過去。挖出的,不過是一具沾滿泥土的屍體罷了。
機器鐵爪前勾在溼泥深陷,隨即升冉高空,一個捆綁了鐵索的泥人,被勾爪銜於當空,根本看不出清晰的輪廓。
“放水”。
泥人剛被放向地面,一名獄警大喝,隨即一根長管猶如泉湧,風風火火的朝下衝烈,很快水勢減弱。然,原本抱著看熱鬧心思的諸多囚徒,突然表情大變,瞳孔放大,既而步向用鐵絲高鑄的鐵網,他們像洪水一般,匯聚向離任天龍更近的地方。
眾人不敢相信眼下驚異的一幕,當獄警解開任天龍身上枷鎖的時候,後者慢慢的抬起頭顱,望望蒼天,繼而掃視著周圍觀覽怪物一般的眾人。
而此時的任天龍,用“囚首垢面”來形容甚為貼切。在獄警的攙扶下,任天龍艱難的直起身子,未曾因重拾天地而喜面感慨,顯的極為鎮定。
數百囚徒像炸開的螞蟻,全都震驚的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一個受過電雨禁閉的人,又能在土刑中存活下來,放眼整座監獄,又有幾人可以做到。
東面林立的一間相對靜謐的囚室裡,暗影輕蠕,好似刁鑽的風吟,一時間趾氣高揚,迎隙而生。
“你知道,我待你視為已出,可如今事態有變……真是造化弄人啊,看來你我緣分是盡了”。
一個面目陰沉,輪廓樸素的平頭男子跪立在暗影中央,他的身前聳立著一個深色背影,對方的話如同巨石一般,讓他心神顫慄。他挑眉望著身前寬厚的背軀,時間彷彿靜止一般,光頭男子心生漣漪,自己粗重的呼吸依耳能詳。掩低的頭顱鮮有血色,五官樸素並無雍容也無劣痕。如若此時任天龍在這間囚室裡,一定能會以最狠厲的手段將其挫骨揚灰。
“老大,我的命都是你的,現如今你想收回去,我毫無怨言,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