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仲穆
喬國楨同志是陝北佳縣人。1924年他在綏德師範上學時,因反對保守教員的謬論,被開除學籍。後經組織送往河南開封國民軍二軍胡景翼所辦的學生隊學習,隊長為劉天章同志(共產黨員。
1926年喬國楨同志又被組織送往廣東,在毛澤東同志辦的農民運動講習所學習。畢業後,他回到陝西,到三原北鄉武字區做農民運動工作,很受農民的歡迎。尤其是當國民一軍發行的軍用流通券將要停止使用時,國楨同志連夜以農民協會的名義將武字區農民所有的流通券送到當時的三原縣政府,為農民抵交糧款,使農民未受一點損失。因此農民對國楨同志更是感激愛戴,服從他的領導,反對土豪劣紳。土豪劣紳都恨他入骨,勾結反動軍閥,將國楨同志逮捕,押於三原縣政府。經全區農民聯名寫保狀,連開明地主也參加營救(可見國楨同志當時統戰工作也做得很好,他出獄後即從事地下工作。
據國楨同志說,他曾在開灤煤礦做工運(具體時間記不清,頂替礦工名字,深下煤井,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勞動,與工人打成一片,領導礦工和資本家作鬥爭。為了增加工資,他領導工人進行罷工。反動政府派軍警將工人代表逮捕,其中就有國楨同志,化名焦復生。
國楨同志在北平被捕後,被關押在北平警備司令部。在那兒發現他肺病很重。看守長怕喬國楨病死看守所,給他增加麻煩,隨即報告法官,准予取保釋放。釋放後,組織立即幫助他到北平協和醫院去治療,該院也認為他肺病到了第三期,無法醫治,勸他迅速回家。這是1932年的情況。
國楨同志覺得自己為了革命,出死入生和敵人做鬥爭,並不怕死;現在要因肺病回家等死,未免太沒價值;因此要堅決和疾病做鬥爭。當時唯一的辦法,就是臥床靜養。
那時我也因肺病在北平西山療養,由同志介紹國楨同志和我同處養病。養了一年,他的胃口好,能吃飯,體重恢復很快;1933年8月,再往協和醫院複查時,該院醫師很是驚訝地說:“我以為你不能再來了,你竟又來啦,真奇怪!你的病很重,肺上有空洞,既然體重恢復很快,這病還有法治。”當即叫國楨同志用X光照影像檢查,但須交硬幣伍元。國楨同志說:“窮,交不起。”該院醫師覺得他的病情奇特,為了研究,準他免費照影像。但須參加輕微的勞動,以抵償照影像費。
國楨同志照影像後,據說病情雖仍嚴重,但可將肋骨割去幾條,使胸腔肌肉凹下,將有病的肺葉壓縮,可以漸好。但該院當時沒有醫師能做這種手術,國楨同志經組織介紹去上海治療。上海某醫院又介紹他到瀏河療養院暫養。據國楨同志說,當時在該院療養的還有一位紅軍師長,被叛徒告密陷害。當那位紅軍師長被捕離開病房時,曾向他行一注目禮,表示他雖被捕,但決不屈服,希望其他同志繼續努力。特務們走後,療養院有一位工作人員就來告訴國楨同志說:“特務們來捕那位紅軍師長時,曾說療養院還有一位共產黨員養病,是北方人。”但療養院因沒有特務們所問的人的姓名,便搪塞過去了;可是北方人全院只國楨同志一人,恐特務二次再來,對國楨同志不利,叫國楨同志趕快離院。療養院不但未向他要住院費,而且還給了他幾元路費。他立即離院步行90多里到了上海,找朋友借了些路費又來到北平。據他分析給他透露訊息的人,可能是地下工作者。
1935年我們又在北平西山賃了兩間小房同處養病。我受國楨同志革命精神鼓舞很大。有一次閒談,我說:“像我們這樣多病的人能多活十年八年就很好了。”他說:“我們要活就活下去,要看到中國革命的勝利。如果只活十年八年,那我就不養病了,不如照常參加革命工作。”我說:“中國革命什麼時候能勝利?”他說:“中國革命非常艱苦。勝利的確切時間雖不能臆斷,但二三十年後一定能勝利。”
有一次談到一位叛徒楊樸(又名楊玉峰,他和國楨同志自小同鄉同學,曾結為異姓兄弟。我和國楨同志開玩笑地說:“如果你的把兄弟現在要接濟你養病,你是否接受?”國楨同志很鄭重地說:“絕不能接受他的錢,如果接受他的錢,就更不如他了。”可見國楨同志黨性很強,對於敵我界限分得很清,決不會因私人感情損傷階級立場。
1935年有人在國民黨軍二十五師陷害軍委朱少侯同志(陝北鎮川堡人,朱同志脫險後,特務根據叛徒的告密,往北平大學學生高家琪處搜查朱少侯同志,發現國楨同志寄高家琪一明信片。特務便根據這一線索,將國楨同志和我逮捕。當時因我們都在床上躺著靜養,不能走路,被押於巡捕廳,還須[要]人照顧,遂又被送回原養病處,並派兩位巡捕監視。國楨同志乘巡捕不注意時,和我商量脫險辦法。他說:“我有組織關係,如不逃跑,特務決不罷休。我一跑,你沒有組織關係,這官司就好打了。”我當即同意國楨同志先脫險,並給了他五元硬幣作路費。他晚間乘巡捕酣睡後,由視窗跳出脫險。特務第二天來對我大發脾氣,以為我叫人將國楨同志接走,當即將我送往北平高等法院看守所。
七七事變以後,我回到西安才和國楨同志見面,他的病還沒有好,須動手術,但國內已不可能。遂由八路軍辦事處送到延安,由延安送到疆域,計劃出國往蘇國治病。不料日後回國到疆域後,盛世才叛變,國楨同志和陳潭秋、毛澤民等同志遇難。
聽說國楨同志被押後身體消瘦,營養不足,難友們都把自己僅領到的一點羊尾巴油節省下來,給國楨同志補充,但他堅決不肯接受。他覺得自己的病是多年陳病,決不能因自己的病影響同志們的健康。自己的病能好與否不敢預測,他希望同志們都能身體健康,出獄後繼續參加革命。
1959年9月10日
 作者蒙仲穆,另名嘉福,陝西省旬邑縣人,曾在三原中學教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