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們之間連繫的紅線已經看不見了,不知是大司命不過是嚇嚇他們,還是這東西有靈性,自動隱去了。
“你們怎麼來了?”一個十分溫柔的聲音。
兩人齊齊一驚,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這才發現此處是白天,還是一片山水之間,卻不是北澤九嶺的模樣。遠處是高聳入雲的山峰,近前就是一片翠綠湖泊,而湖岸前,立著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眉眼舒展,彷彿春風和煦。
有了剛才的教訓,兩人都沒應聲,只是謹慎地互相對視了一眼,再次確認——嗯,這個人,他們也不認識。
沒有得到回答,那人卻不以為意,微微笑起來,“看來只是偶然來到此處了,嘖嘖,果然是有緣人。”
如果他不開口說話,看著其實甚是溫文爾雅,毫無人間煙火氣,像是個與世無爭的神仙。
可惜一開口,“嘖嘖”兩聲便告破功,莫名讓人覺得,這位神仙或許有幸災樂禍看人間八卦的愛好。
不過,剛才遇到的是大司命,這位難道是……
嬴鈞平靜地開口,微微一禮:“神君可是少司命?”
白衣人挑了挑半邊眉毛,笑道:“正是。此處是日月鑑,剛才我觀鑑,忽然發現有凡人誤入了月鑑,而月鑑不知發生了什麼,正在崩塌,於是施法把你們帶來了日鑑。”
“日月鑑?”嬴鈞沉吟道。
白衣人笑眯眯道:“哦,你們或許不知道,日月鑑就是一處菩提境。菩提境在凡世之外,但與凡世以機緣相連。你們既然從凡世來到這裡,便是有緣,不過……”
他看了看天,面容微不可見地冷了下來,“日鑑也要變天了。我不知道你們在月鑑中遇到了什麼危險,但恐怕,這危險就要追著你們過來了。”
的確,天空中烏雲沉沉,湖面也波濤滾滾,讓人頓生不安之感。天空壓得極低,沉沉得讓人喘不過氣;雲層蓋住了湖邊直入雲霄的巍峨高山,一眼望不見頂。
安樂想到剛才突然翻臉的大司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無妨,”少司命展顏一笑,安樂卻下意識地覺得,那笑中帶了幾絲譏誚之意,“就算是那個人,從他手底下救兩個凡人,我還是擔得起的。”
話音剛落,他廣袖一揮。清風撲面而來,三人轉眼間竟已站在了巍峨的峰頂崖邊,崖邊盡是翻滾的雲海。
少司命指向懸崖裡側的一片山洞:“那裡就是回到凡世的出口了。這裡不屬於你們,還是儘快回去的好。”
兩人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只見山洞黢黑一片,卻隱隱傳來一股莫名溫暖而熟悉的氣息,讓人幾乎想要落淚。
人間的氣息。
安樂正想開口道謝,目光忽然被吸引到了山洞一旁的山石上。
苔蘚叢生的岩石之上,有金屬的冷光一閃而過。
那裡竟插著一把劍,劍尖深入岩石之中,僅有末端的一段劍身和劍柄留在外面。
一道奇異的感覺掠過腦海,她彷彿聽到了冥冥中的什麼召喚,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石縫裡已生出了青苔,露在外面的劍身卻光滑如新,閃爍著明亮的銀光。
她甚至沒來得及想什麼,就下意識地伸出手握在了劍柄上,竟感覺到劍柄毫無金屬的涼意,反而溫潤而熨帖。
手心裡的劍柄微微顫抖,彷彿劍也感受到了她,向她傳來溫暖的脈搏,那是一種直抵靈魂深處的親切。
“哎那柄劍拔不出來的,”少司命有些著急,“小姑娘你就別浪費時間了,回頭找你家這位送你一把不就……”
安樂已經把劍拔出來了,正愣愣地看著手中這柄修長而秀氣的劍。
少司命:……哦吼。請當我放了個屁吧。
又來了,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這一切,似曾相識……
不僅是這把劍,還有這片懸崖,似乎有太陽底下漫天飄散的大雪,甚至有嬴鈞的血……
她明知道這完全是不可能組合到一起的景象,腦海中卻不斷飛速閃現這些碎片,彷彿狂風吹起一地落雪,盤旋著飛起,最後露出雪層地下掩蓋的東西。
那是一把劍,就是她手裡的這把劍。
這把劍上沒有刻字,可它是有名字的。它叫什麼?
紛亂的痛感忽然減輕,與此同時,天地間一下子靜了下來。
安樂猛地預感到什麼,一回頭便看見少司命驟然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