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方海連聲說:“是是是,皇上說得對。”
民間百姓若有財物失竊,官府的捕快定然是會先排查附近形跡可疑,或有過前科的人,可這法子用於找國庫失竊的銀子卻不頂用。
因為國庫在建造之初,為防有人生出不軌心思,裡三層外三層地嚴設了無數關卡,別說各類機關險境,就是大門,都足足有三道。
三把鑰匙,由外至裡,依次在戶部尚書魏方海、千機營都統孔亮,還有秦景手中。
若想從國庫取銀子,非得同時從這三人手上拿到鑰匙不可。
難度可想而知。
因而國庫自先祖建造伊始,就從未發生過什麼失竊的事,秦景在位遇上的這一遭,還是開天闢地的頭回。
既往那麼多先祖,崇進德業的明君有,乾綱獨斷的昏君也有,可誰也沒被人從國庫裡偷過千萬兩雪花銀。
不管賊人是誰,都無疑在秦景的臉上打了個響亮的耳光,他自然是氣,只是氣雖氣,頭腦卻出乎預料的冷靜。
“千萬兩的白銀不是小數目,就算賊人真偷了,鬧出來的動靜也必不可能小,國庫附近那麼多衛軍巡邏,怎麼可能無一人察覺。”
魏方海跟孔亮對覷一眼。
最後是孔亮先開口,他長得人高馬大,聲音也響亮,跟洪鐘似的:“皇上說得對!”
魏方海滾圓的魚泡眼猛地睜大。
他緊攥著補服,恨不得沖過去打孔亮兩巴掌,他原先見孔亮眼中精光乍現,還以為對方是想出了什麼絕世妙計,哪兒承想他眼裡冒出的不是精光,而是傻氣。
秦景掃了孔亮一眼,沒跟他這個直腸子的武夫計較什麼,只問著魏方海:“魏大人有何高見?”
魏方海猝不及防被點名,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絕妙的抓賊方法,只能支吾地說著他的猜測:“銀箱入庫之前,都會有專人查檢,待查檢無誤,便會在上貼好寫有年月日的封條,只要封條無損,就說明銀子沒被人動過。”
“但下官在清點國庫銀兩時,發現那些空了的箱子上,封條亦是完好無損,這便說明銀子不是在國庫裡不見,是原先送來時就沒有了。”
秦景皺眉,點著他的疏漏:“你的下屬是抬箱時見箱子過輕,才發覺銀兩不見,若你口中推測屬實,箱子在進庫時便早已作空,那當時抬的人緣何沒有發覺?”
魏方海嘆了口氣,說:“這皇上便有所不知了,銀箱入庫前入庫後都是幾個碼好,一齊放在推車上的,一來推推車節省人力,二來好在梅雨時節,不叫水汽透箱在銀表生出青苔。”
“有心之人若想竊銀,只需在每輛推車分開偷便是,推車上那麼多銀箱疊著,空那麼一兩個箱子,負責押送的人根本無法察覺啊。”
秦景這廂沉思,似是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問題出在查檢的人身上?”
魏方海回答得斬釘截鐵:“若非查檢之人監守自盜,銀子如何能消失得悄無聲息!”
秦景擰眉,語氣顯得肅冷:“負責查檢銀箱的人是誰?”
魏方海方才還滔滔不絕地述說論斷,這會兒被問起嫌兇,卻像放羊的去圈馬,亂起套來了。
秦景猛地一拍案,厲聲喝道:“你這副模樣,莫不是想要包庇真兇嗎!”
“臣不敢,臣不敢吶!”
皇帝突然變臉,把魏方海嚇得夠嗆,他也清楚事到如今無法再隱瞞,只能硬著頭皮把未說的話說出。
“查檢之人,是......是二殿下。”
秦飛鴻當然聽聞了國庫失竊一事,所以被喊來後,一行完禮,就忙不疊地問起案子進展如何。
秦景不開口,用冷若冰霜的眼神望著他。
秦飛鴻為父皇從未展露過的陌生眼神感到心驚,一時間七上八下,不知該說什麼好。
還是秦景打破了寂靜,他緩緩地踱著步子,慢至秦飛鴻跟前,開口道:“國庫銀兩不翼而飛,魏大人說是有人在查檢時動了手腳。”
他將手放到了秦飛鴻肩上,稍有用力,嗓音也跟著發低,像是在按捺怒火:“當年查檢這批銀箱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秦景眯著眼,兩道寒光射向秦飛鴻,似乎是想從他溫潤無害的皮表下,看出什麼汙鄙不堪的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