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澀聲說:“宮女進宮,不是主子取名,就是帶教的嬤嬤取名,藍玉為何叫藍玉,得問當年帶她的嬤嬤,奴婢從何知曉呢?”
“原因在這兒,”秦香絮走到藍玉的衣櫃前,伸手開啟,觀望著裡頭清一色的淺色衣物,解釋道:“因為她喜歡這樣淺淡的顏色。”
她回眸問著杜鵑:“她會有豔紅色的小衣嗎?”
“也許......她一時來了興致,有那麼一兩件?”杜鵑說。
“也許是能有一兩件,可巫蠱娃娃是縫在小衣內襯裡頭的,”秦香絮緊緊地盯著杜鵑,問道:“你與她情同姐妹,不會連藍玉在辛者庫弄傷了手,做不了繡活兒的事也不知道吧?”
她語畢,杜鵑就捂著嘴,心神震顫地往後倒退,直至後背貼上門框,哐當一聲,才把她的理智喚回,看著秦香絮,驚愕地喃喃道:“你早就知道了?”
“那日母後裝病,你遲遲不露面,就是忙著把小衣扔到藍玉的衣櫃裡頭吧?”秦香絮冷下聲音,質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背叛母後?她待你不薄,這些年來也是真心關懷你,李佩蘭到底哪裡值得你為她背棄數年的主僕情誼?”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這樣做的!”杜鵑雙手握拳,眸中含淚,很是痛苦地說:“可是我父兄入獄,沒有銀子去贖,他們就要死了!”
“母後是什麼樣的秉性你不知曉嗎?若你有難,她肯定會出手相助!”秦香絮有些失望地看著她。
杜鵑被她這眼神刺痛,大聲道:“我跟了皇後娘娘那麼多年,她是怎樣的人,我能不知道嗎?!正是因為知道......正是因為知道......我才不能開這個口......”
眼淚奪眶而出,杜鵑苦笑著望向秦香絮:“我父兄是因受賄入獄,官府查的時候,在家中搜出了兩箱賄銀,證據確鑿,他們無從抵賴。你說,我要怎麼向娘娘開這個口,公主,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秦香絮一時語塞。
杜鵑捂著眼睛,身子背靠著門,無力地下滑,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頹然地重複道:“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秦香絮靜默許久,才出聲道:“梔子大黃散的味道就是再濃,也不至於在娃娃上久久不散。”
杜鵑的手從哭腫的眼睛上撤下,由於驚愕,她的嘴張了又張,到最後,滿腔的話語只化為情緒複雜的一句:“原來......公主是在詐奴婢啊......”
“我之前只是覺得真兇找得太過輕易,有所懷疑,想將母後身邊徹底抹幹淨而已,卻沒想到,會真將你抓出來。”秦香絮深深地望著她,心情有些難以平複。
杜鵑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現在,公主抓到我了,您打算如何處置?”
“我會去向母後請示。”秦香絮說。
提到姚文心,杜鵑痛苦地閉了閉眼,眉頭緊皺著,又是兩行清淚流下。
秦香絮在心中思考了很久措辭,想著該怎樣說,才不至於傷著母後的心。
等她猶猶豫豫地將真兇是杜鵑的事說出後,姚文心卻一臉平靜道:“本宮知道。”
“母後您知道?”秦香絮驚訝。
“是,知道。”姚文心把回答又重複一遍。
秦香絮問:“您是怎麼知道的?”
姚文心輕笑下,說:“倒也不算知道,只是杜鵑做錯事,心虛時有個習慣,就是愛咬指甲,你沒瞧見她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快被咬爛了嗎?所以,本宮知道,她有事瞞著本宮。”
秦香絮緊張地問道:“您既然知道,為何不做防備?!若不是女兒發現異常,今日祭祀,您不就——”
姚文心抬眼看她,一雙鳳眼隱現光亮,“這樣錯漏百出的栽贓,你覺得母後會陷進去嗎?”
秦香絮一愣:“您的意思是......”
姚文心輕輕一笑,面上有種運籌帷幄的輕松:“杜鵑最看重的便是她的家人,要說服她背叛本宮,只能從她家人身上著手,而她父兄的過錯,實在是太容易查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盞,輕飲一口,繼續道:“她贖父兄得花不少銀子,但她送銀子出宮,又必不可能託人抱著大量銀子招搖過市,只能用銀票,而每張銀票的票號不同,只要去存銀子的錢莊查了票號,不就知道銀票是誰給的?”
姚文心問:“你覺得,母後會任由李佩蘭誣陷,什麼都不準備?”
秦香絮鬆了口氣:“萬幸您聰明。”
她又問:“那杜鵑......您打算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