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們請來的客人,一會兒他要去見大當家的。”魏已說。
聽到“大當家”三個字,小六子立刻收斂了起來,彷彿這個名字擁有最大的威懾力。他重新和自己的小夥伴們混在一起,繼續著剛剛的遊戲。
“他是?”程末望著魏已,說。
“霍桓的兒子。”魏已看了眼程末,說:“在霍為、霍桓、霍忌三個人裡,只有霍桓已經婚配。當然,對於這麼小的孩子,我們誰也沒告訴他。”
程末微微意動,而沒有說什麼。
“我說了,是大當家的要見你,這就是實話。”魏已指著村舍盡頭,一幢最為高大的建築,道:“你去那邊,推開大門去明堂裡等,之後,就能得知一切你想要的答案。”
之後,魏已示意著,接下來的路,只有他一個人才能去,他們都不能再跟隨。
程末深深看了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他看不出任何的隱瞞。於是,他沿著村中鋪好的粗石小路,向著盡頭走去。
聽得犬吠雞鳴,聞得炊煙裊裊、還有剛過午時飯菜的香味,程末真的感覺,自己只是來到一戶普通山村中作客。來到這裡,既不用關注世俗喧囂、也不用考慮過往憂愁,只要去到宴請自己的主人家中,等待對方用村中自釀的陳酒佳餚款待自己。
一切心曠神怡。
唯一能讓他有真實感的,或許是他在這一路上,始終被村民圍觀,他們對著自己指指點點,不知道在交流些什麼。
或許,這裡真的是太久時間,沒有來過村舍之外的人了。
言歸忽然開口道:“如果他們知道,你一個人就殺了十餘位他們的親友,你猜他們還只會單純地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你嗎?”
“自然不會。”程末平淡回答。
“那你此刻,又再想什麼?”
“想和他們無關的事。”
“這算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其實他們在想什麼,我根本不在意。因為原本,關注他們在意的事情,就不是我此次的目的。”
說話中,他已經走到了那棟建築的面前,高大的房簷,宛若山巒般,向著他逼仄過來。漆成黑色的房梁、陰影中的門戶,幽暗的感覺,像是夢境深處的晦暗,真的降臨到人世之中,潛藏著所有人共同的夢魘。
和原本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這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啊。”言歸嘀咕著說。
程末已經推開了大門。
空曠的明堂中,只擺放著一份桌椅,就在桌子上,一壺溫酒、幾碟冷菜,靜靜地待在那裡,像是剛剛放下不久的。陽光從後面窗子中打入,平鋪在這張桌子上,使得陰暗的室內,多出了一絲溫暖的味道。
程末走到了桌子邊,徑直坐了下來。
他很想看看,這樣大費周章要見自己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時間,一分一秒中過去,灑在桌子上的陽光,不知不覺,改變了方向。
程末的手,有節律地敲擊在桌角,像是排遣著內心的躁動。
苦等許久後,始終不見人來,即便是他,也覺得有些枯燥。
他從桌面上拿起了酒壺,想要給自己斟滿一杯。
“一個人喝酒,未免有些無趣吧。”
明亮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一個人,從大堂的陰影中,走到了桌前停了下來。他的一半邊臉,還是處在陰影裡;而另一邊,則照在了室內的陽光下。
光明和幽暗,同一刻匯聚在他一人身上,這種感覺,說不出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