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宛繼續道:“在路上遇到點心齋的一位廚娘,她心地好的很,說點心齋有多餘的荔枝蜜,如今天兒還有些悶,過了夜就得倒了,所以就給奴婢盛了一碗。還熱著呢,姐兒快吃吧。”
曹姨娘和文姨娘聽著,只以為是水宛運氣好,遇見了心善的人。
可薛嘉雲瞧著那碗色如琥珀的荔枝蜜,心裡卻浮現出點翠的身影來。
薛嘉雲垂下眸子,勺起荔枝蜜來啜了一口,清甜潤口,荔枝肉厚,真是好吃。
她抬起首,眼眸晶晶亮,像是倒映過春花秋月的美景,“水宛姐姐,好好吃呀。”
吃到一點好東西便歡喜成這樣,真是個孩子。曹姨娘見狀,不由自主的嘆道。
她又想起自己方才心頭莫名的疑竇來,忍不住自嘲一笑。
“姨娘,你也吃些吧?”薛嘉雲對曹姨娘道。
文姨娘笑道:“你還是叫我吃一口吧。荔枝是發物,你姨娘吃不得,本來你身上有傷,也是吃不得的,不過到底沒破皮,吃些也無妨。”“沒事的。”水宛忙道:“那廚娘與我說了,這荔枝蜜是放了荔枝殼一道煎的,火氣已去了。”
這世間的東西真是奇妙,總是相生相剋,維持平衡。
荔枝肉與荔枝核是熱氣的東西,荔枝殼卻是涼補的。
薛嘉雲將荔枝蜜分到兩個茶杯裡,分別叫文姨娘和曹姨娘嘗一嘗味道。
水宛幫著把茶杯遞過去,瞧著薛嘉雲面上還敷著膏藥,卻笑得一臉明媚,心道,說出去外頭的人誰會信?這薛府的小姐和姨娘,分一盞荔枝蜜,竟高興成這樣。
她正這樣想著,唇邊叫個勺子碰了一碰,還未反應過來,嘴裡就塞進了一勺荔枝蜜。
水宛趕緊抿上嘴,生怕漏出了些許,蜜漿在口中化作甜水,她緩緩嚥下,嘆道:“真好吃呀。”
薛嘉雲贊同的點了點頭,道:“大姐姐從前最喜歡吃荔枝蜜。還喜歡吃鮮荔枝煎的荔枝蜜,荔枝價貴,鮮荔枝更是有錢也難買。爹爹得過聖上兩回賞,全給了大姐姐。她出嫁後,爹爹又得了一回,也叫送到了王家。”
雖說與水宛相處了這些時日,曹姨娘多少放心了些,但顧忌還是有的,連忙道:“她是嫡長女,自是不同的。”
薛嘉雲點點頭,輕聲黯然道:“是呀。”
水宛帶來的些許甜蜜很快被吃了個乾淨,現世的煩惱捲土重來,絨兒如今的處境,依舊是母女倆心頭的一塊巨石。
水宛見天色將黑,文姨娘回去了,她代替絨兒去外院提了晚膳回來時,見母女倆人愁眉不展的,便道:“奴婢出去探探訊息吧。”
薛嘉雲沒接話,水宛將一個擦乾淨幾腳的小矮几擺在了曹姨娘床鋪上,將一枚鴨蛋,一碟素油炒的青菜和一碗白粥擱在了上頭,轉身又說了一遍。
見她堅持,薛嘉雲便將一個白麵饅頭掰做兩半,又夾了一筷子的醬茄子塞在中間遞給了她,凝眉思索著,輕道:“別餓著肚子去。小心些,別給自己惹嫌疑。”
薛嘉雲話音剛落,院裡傳了一聲悶悶的響動,水宛聽著覺得很像是農忙後捆成半人高的秸稈堆,被人高高的拋過天空,落在寬闊的穀場上。
薛嘉雲只覺自己的心臟被人狠狠的捏了一下,丟下吃食與綠濃匆匆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