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忽逢暴雨。
雲城書一行駐馬了一座山中宅院。
宅院主人是一個好客的東道主,聽聞來人是那新科狀元,頓時情難自禁,不僅出言挽留了雲城書一行人,還親自為幾人挑選可供居住的院落。
只是當他看到風雲皇族那輛青頂硃紅的馬車時,渾身一抖,神色顯得十分慌張,連為幾人講述那官道訊息時都結結巴巴的,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大概是他們這些南方蠻子地處偏遠,幾乎是一輩子都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所以看到皇族的馬車時就顯得驚惶了些。
東道主也算是一方豪紳,不敢說家財萬金,但在那些個偏遠城鎮還是有些地產,這些年靠著收租得來的錢財在這座山中建起了林中別院,大抵是過慣了富貴生活,所以想在晚年隱居山林吧。
東道主領著幾人走過一間院落,院中有一蹲牆角的少年,似乎是那東道主的子嗣,秦玖月便與雲清水說笑:“我猜那個舞勺少年是這家主人的小孫兒。”
但云清水根本沒在意,只見她眉頭一皺,臉上帶著不悅神色開口:“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可以打個賭的。”秦玖月眯眼笑著說。
大概是坐車趕路了許久,秦玖月有些無聊,所以想找點樂子。
“不賭。”雲清水根本不理睬紅衣女子,她將頭一撇,快步跟上了雲城書的步伐。
東道主顯然是個有些門路的內家修士,所以秦玖月和雲清水的對話他是聽到了的。
“讓幾個客官見笑了,那蹲牆角罰站的正是我的小孫兒,別看我像是個青壯男子,其實我也已經是知命之年,只是術法使然,容顏回春而已。”東道主解釋道。
一行人聞言後並沒有露出什麼奇怪神色,大家都算是身懷有術,所以見怪不怪,唯獨雲清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但看到秦玖月朝她擠眉弄眼後,雲清水的眼神很快就恢復了先前的淡漠。
住處很快便安排好了,公主流夜作為皇族,算作一波人,雲城書則算是另一撥人,所以兩撥人住的地方是不同的。
山中入夜與山下聚落並無差別,只是迎風一面還是要入夜慢些。
暴雨過後,山夜寂寥,雲清水坐在屋外板凳上聽著屋簷上水滴落在溝渠裡的聲響,也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碧玉年華的少女彷彿是能藏著一肚子心事似的,就算很少與人說起,外人也能從她的神情流露中看出端倪。
“清水啊,”秦玖月拿著從山下集市新買回來的硃紅酒葫蘆走到雲清水的面前,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似的,“想不想看我舞棒啊。”
雲清水雙手撐著腦袋,手肘抵在了膝蓋上,目光瞅了眼秦玖月:“我就坐在這裡看,你隨便舞就是了。”
“好。”秦玖月眯著雙月牙兒,一口答應了下來。
只見她隨意地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走到庭院中央,一手摸玉牌,一手施法取出了一根事先便預備好了的青竹棒。
竹棒切口平整,竹身均勻,入手圓潤,舞動時帶風而行,恰好適合初習棒法的人使用。
教人一門技藝,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吸引住對方的興趣。
一般人習武講究一個“穩”字,入了武學門檻的人再習武就追求一個“勢”,而大宗師修行,一般就會在“意”之一字上力求突破,至於武意入神,那就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了。
“神”之一字,自古天下難求,連地仙也不例外。
秦玖月練武至今,除了做到了“穩”字,其他三字基本上都屬於半吊子的水準。
但這並不影響他教別人棒法,因為“穩”字入門看似簡單,實則極難,沒有日積月累的水磨工夫,是養不成穩如泰山的拳樁武架。
秦玖月為何一腳就能踢飛築基期水準的公主流夜,就是因為她的腳力拳力都是那種力大勢沉的路數。
她那個教武功的師父曾說過,以她的資質,想要在“意”之一字作任何突破都是痴心妄想,但是“穩”字恰好極適合她這種腦子缺根筋的人,只要她肯吃苦,那麼即便不能凝練出武意,也可以算是個門外高手。
因此,秦玖月教人武學,雖算不上名師大家,但教人舞棍耍棒還是綽綽有餘。
今夜,她是打算先亮一手給雲清水提提興致,說不定雲清水喜歡上了練武就會忘了那些糟心事。
等到雲清水看向自己後,秦玖月便隨手舞了幾個棒花,當作起手前的熱身。
熱身完畢後,秦玖月這才開始了“少年遊”的起手,只見少女紅衣舞棒而起,如少年初遇攔路虎,棒法凌亂似無章法,虛虛實實如雲遮繞。
那一套打完後,以橫掃為終止,掃起了雨夜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