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楊洪一直希望,楊俊能成為第二個楊信。
當然,這兩條不同的路,在楊洪看來,並無優劣之分,只不過因為楊俊和楊傑二人的情況資質出身不同,而有所區分而已。
對於楊洪來說,這麼多年,他征戰沙場,鎮守宣府,北拒虜賊,戰功赫赫,然而,對於楊傑來說,他卻不是一個盡責的父親。
在這個兒子剛剛記事的時候,他就遠赴邊境,丟下他們孤兒寡母,在京城當中操持偌大的家業。
甚至於,連楊傑的母親病逝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只能事後趕回。
如此種種,壘在他的心中,始終是一道心結。
所以,固然楊俊隨他左右十數年,他十分寵愛,但是,對於楊傑,他也同樣想要好好培養父子之情。
但是,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自從楊洪歸京以來,楊傑對他侍奉周到,晨昏定省,孝道做到了極致,但是,楊洪始終覺得,二人不夠親近。
或者換而言之,總像是隔著一層什麼。
如果說,楊家的這四個孩子中,楊信是進退有度,楊能是穩重多謀,楊俊是恣意衝動的話,那麼楊傑這個孩子,楊洪能想到的唯一的形容詞,就是從容。
泰山崩於前而不改其色的從容!
他謙遜有禮,清醒冷靜,面對任何的狀況,都從容無比。
就像現在,雖然這兩句話凌冽如刀,但是,楊傑的表情卻帶著淡淡的笑容,口氣輕緩的不像在說他自己一樣。
這種淡漠但確實的疏離感,讓在戰場之上從來都殺伐果斷的楊洪,也感受到濃濃的無奈。
“我只是想著,今年是我們好不容易一家團聚的第一年,雖然你大哥不在,但是,你們兄弟也多年未見,能一起過年,總是好的。”
如果這個時候,有外人在房中,看見這副場景,一定會詫異無比。
明明楊洪是父,楊傑是子,明明是楊洪召楊傑來質問,但是現在,卻好似反了過來一般。
楊傑面色平靜的望著楊洪,而楊洪則聲音越來越弱。
這番解釋,也真也假,至少,連他自己都覺得不那麼有說服力。
“一家團聚?”
楊傑的口中輕輕咀嚼這四個字,罕見的,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冷峭。
聲音極輕,但莫名的讓人感覺有些刺耳。
楊洪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說不妥,但是一時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便只能沉默下來。
不過,楊傑顯然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深究的意思,只是片刻,他便恢復了從容平靜的神色,道。
“父親,您應該知道,讓三哥入獄,並非是兒子的本意,只是……”
楊傑停了停,沒有說下去,而楊洪的臉色,卻忽然變了變。
片刻之後,楊傑繼續道。
“其實,您心裡明白,即便沒有這番試探,三哥也難有安穩。”
“覆巢之下無完卵,昌平侯府安在,三哥便在,昌平侯府若不在,有的是翻舊賬的人,這一點父親應該清楚,否則,父親也不會進宮自承三哥的罪狀。”
“現在的局勢,三哥在獄中,比在外頭有用的多,所以,年節之下,只能委屈父親稍稍按捺思親之情了。”
楊洪此刻的心緒,楊傑自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