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三也不知道,顏司然在帝都城裡是不是成了家,姑且是沒有吧……也才來了幾日。
前頭顏司然前腳走,林阿三後腳來,這裡才接上。林阿三接著說,“這時候的桃源山城,家裡能夠供得起女孩子唸書的人家並不多,供得起女孩子念大學的人家,就更少了。”
他理所當然地嚥下那句“怎麼可能讓她給人做姨太太”的話。那家嫌貧愛富的要退婚,偷雞不成的,聽說也是給個叔輩做續絃。
林阿三看顏司然一眼,還在看呢,遇見了真管他叫一聲“林三叔”的。
顏司然比他還大個一兩歲吧。
林阿三隻當他道聽途說,和那些海外蠻人一樣,知道他們這裡是可以娶姨太太的。
規矩多著了。
簡單來說,家裡供得起唸書的女孩子,就沒有是要她做姨太太的。
本地人一聽就明白。林阿三接著說,“我讓人上他家裡去看了看,才來幾日工夫,也一直沒著家。當年他爹遇到海難沉了船,他娘哭瞎了眼,去的人還給留了兩個錢。”
這官司還用打麼。
“官府那裡怎麼說。”
林阿三剛從衙門裡出來,他接著說,“還沒有人去告官。醫院要家屬心裡有個準備,而他原來是在碼頭上做事的。”
那些人都是碼頭上的苦哈哈,說是也都是他喊過來的。若有損失,歸根結底還都遺落他身上。林阿三試探著說,“要不,我親自去謝家走一趟?”
說話間,他的視線也順著顏司然看過去,城外的山巒色澤漸變的褚黃褐紅,像他孩子筆下的調色盤,深秋的層林盡染呵。
她沿著山路一路地走上去,走上去,留在原地的顏司然便覺得自己的身形一直矮下去,矮下去,矮得成了侏儒,成了路邊野草——這一刻的視角勾起他心底隱晦的痛,忽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她就是那凌霄的木,而他只是路邊一株野草,無以攀喬木。
然後,他告訴林阿三,“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林阿三眼中的詫異,跟菸頭簇亮的火一樣,明晃晃的,差一點燙到了手。
回過神的他注意到那女大學生已經看不見了,然後,就聽得顏司然添上一句,“父母之命。”
這才釋然。林阿三也一直覺得顏司然像是個唸了書的,倒插門的寒門姑爺,這裡也是有的。
“你怎麼不早說……大水衝了龍王廟,若真要論起來,我家和白家也能攀上親。”林阿三說話也隨意起來。
一頓煙的工夫,自覺兩人關係拉近不少。男人出息了,自然也是能迎娶原本主人家的千金小姐,古今同理。
海外蠻人,入鄉隨俗。
他的話,模樣人品,也可能是家道中落。林阿三接著說,“二老爺家也就她這一點骨血,老太爺心疼她,難免驕縱了些。生得好,唸的書也多,模樣人品確實沒得挑……”
說著說著,林阿三還是覺得不大對,一開始就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