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君雖然有這許多好處,但作為秉政元輔,張居正比原時空何止累了三成。
在原時空,萬曆三年,張居正才援引張四維入閣,分擔政務。且張四維入閣後,就是個張居正的受氣包,童養媳。
但在本時空,因朱翊鈞惕勵勤勞,宵衣旰食,張居正在萬曆二年年初就受不了,按照皇帝的暗示,將王國光推成東閣學士。
而且皇帝如他自己所說,為功利之徒,如欲取之,先必予之。這德政一出,必有後文。
順著皇帝話頭,張居正問道:“設立四局二指揮使,皇上如何掌總?”
朱翊鈞聽了,微笑道:“我朝王候勳家,朝廷都配了勳衛,朕卻沒有。這豈非咄咄怪事——朕欲成立侍從室,選勳貴、文臣、武將、內官若干,內大臣一名,為朕耳目手掌。這內大臣一職,從勳貴之家選出——朕屬意英國公。”
朱翊鈞理理思路,接著道:“侍從室人選,翰林官佔三成,內閣推薦;此際天下巡撫中,選年富力強,欲日後大用的,眾臣可推舉幾個;武官將來從武學中選拔;內官由朕自選。”說完,簡單的說了說侍從室類似“萬金油”的職責功能。
張居正萬萬沒想到這皇帝利用奇妃薨逝,居然如此大做文章!心中暗暗懷疑,這房梁不是皇帝派人弄斷的罷?
朱翊鈞穿越以來,常深思歷代強化皇權之得失。明代皇權、相權相爭厲害,歷代皇帝都是在司禮監和內閣之間搖擺平衡,從未想將各種政治勢力混一,置於皇帝親掌之下,甚為可惜。
搖擺平衡之術,在承平時期不失為良法。但晚明時期,天下大亂,而朝廷之大規模黨爭也發展到極致——皇權徹底失控,為明亡之重要原因。
經過一年多思考,朱翊鈞認為清代設立的侍衛制度,大部分取代了司禮監的職能,在強化皇權方面做到了封建社會的極致,可以學習。但自己法理上未親政,撤司禮監的其他條件也不成熟,先不必提。朱翊鈞此前將部分司、監改制,不過是剛打下一個基礎。
不過後世的常凱申學前清故智,設立的侍從室,在強化中央之功用方面,朱翊鈞或可借鑑一二。
常凱申在中原大戰之後,能將一盤散沙的地方軍閥匯聚在中央之下,除了有抵禦外侮之大義在手,侍從室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朱翊鈞思量多日,藉著奇妃罹難之機,大敲張居正竹槓。
張居正聽了皇帝這一大套設計,心說果然,先給了一個棗,再兜頭一巴掌。這侍從室的設立,必分內閣之權,這是禿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
皇帝從朝廷文官、武官、勳貴、內官中優中選優,作為其腹心之人。日後派到六部、地方,必然大用。怪不得此前皇帝提出要學習仁宗,設立密奏制度,原來有這麼大一篇文章在這裡等著,這皇帝——真是心機深沉。
這全國上下,十餘年後都是皇帝耳提面命之輩,且可銀章直奏。若再用南海子武學抓牢了軍權。用皇店皇廠握住了獨立財權——皇帝這統治真如鐵桶一般。屆時指點江山,必然如臂使指。
若皇帝順利的搞成此項改革,或可實現內閣設立的初衷:為皇帝“諮詢顧問,參預機務”了,張居正想到此處,這心裡不知什麼滋味。
朱翊鈞目光炯炯,彷彿能夠看透張居正所思所想一般,微笑道:“若天下大治了,朕為後世子孫計,也有恢復宰相之制的想頭——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張居正心裡砰的一跳,心說皇帝一巴掌之後,又畫了個餅。雖然知道皇帝在畫餅,張居正還是失去了平常心,心說這是大明宰相,宰相啊!
心裡面正在亂糟糟,突然聽屏風後面有人輕輕咳嗽一聲,接著一個女子聲音道:“這追究凝萃殿之事,怎麼扯到宰相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