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蘇家灣的家裡,楊玉書也善解人意,對蘇林此時考試的成績並沒有仔細詢問。想來也是,蘇林已經虛歲十五,若是今年不過,以後再成為士族的機會就很小了。若是過了,那自然算是過了目前的難關。
於是在收拾好一番之後,楊玉書特意做了一頓大餐,也不知道是新的美好生活的開始還是連目前生活都維持不下去的平庸。正如蘇林所想,即便嘴上再是堅強,楊玉書也暗中收拾好了細軟。成為流民,最多也就是徭役兵役,甚至可以逃入荒野山林之中過上山民的生活,那樣什麼壓迫都不會有。
大不了就是生活更苦一些罷了。
三日之後,汲縣縣衙。
剛剛卯時,東方還才泛起魚肚白,這時候的縣城人聲已經鼎沸。蓋因今日就是中原童生試放榜之日,不管是汲縣還是其他州府都是差不多的情景,大同小異。
作為於家長孫,號稱汲縣神童的於凡大少爺已經帶著幾個家丁趕到了縣衙不同。於家乃蘇家灣一帶首富,與縣中兩大家族身居縣城不一樣,於是刻意起了個大早,準備來等童生試放榜。
此時乃文華盛世,儒道至上,士族掌握著生產資料和武力,地位甚至比前世的明末更甚,就連童生都擁有著比普通地主更大的權利,因為童生雖然是最低階的功名,但這也是文位,擁有才氣,不管是身體素質還是未來都不是地主可比。
於大少爺當然不用跟城門口那些平民一般排隊,馬車駛到城門口,便有於家豢養的小廝城守過來開啟了門,恭迎於家大少進城。
一路來到縣衙處,街上已經有了不少行人,大多數都是跟自己一樣來看放榜的,極少數才是行商或者菜農,開始了一天販賣貨物的繁忙日常。於凡甩了甩衣袖,眼見貢院那邊已經聚集了十來人,頓時便轉身走過去。
這一過去,便有一位眼見的書生說道:“於公子來了。”於是眾人理所當然的開始問好,七八張嘴沒把於凡給煩死:“於公子來了,想必此次縣試,於公子當是案首!”
“那當然了,於公子十二歲便開智,開智更是大儒之言,才氣可達六磚。雖未有文位,但三年養精蓄銳之下,這等童生試更是信手拈來。”
“於公子乃是有大志向之人,效仿的是先古聖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若不是如此,早三年前便是童生了。”
另一人捧哏道:“對的,以於公子的身份,必是盯準了小三元,要一鳴驚人。畢竟普通秀才甚至舉人,也不如小三元一般震撼人心啊。”
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誇耀之聲,於凡心裡越發志得意滿,雙手虛壓後待得眾人停止,這才笑著說道:“各位謬讚了,凡一介常人,當不得如此誇獎。切莫多言,若是不中,那就貽笑大方了。”
聽得他說話,另一位青衫士子搖了搖頭:“於公子這話不對,達者為師,你既然才華橫溢,品性高潔,便要有自己的氣魄。”
“是的,以於公子十二歲開智的才華,案首是志在必得。”
“若是於公子都不得案首,那肯定是小人作祟。”
……
於凡心裡更是開心。這等斥責,那肯定是越多越好啊。他這才拱了拱手:“各位抬愛。今日若是僥倖高中,便請各位到來鳳樓小聚一番,都是同年,還望諸位賞臉。”
圍觀群眾更是笑意盎然:“哪裡哪裡,於公子請客是我等榮幸,一定到場,一定到場。”
“話說於公子乃是鐵定的案首,想那蘇林無自知之明,硬要以雞蛋碰石頭,也就是於公子心胸廣闊,不然我等定要稟報縣尊大人,革除了他士人身份。”
在一群人的相互吹捧中,中間響起了一個低沉的恨聲。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看向開口之人,正是他們幾人中自認為頗有才華之人,於凡第一,他便是第二,更是看上了於家的財力,自然巴結。
而眾人的吹捧中,他便是另闢蹊徑,準備給自己和於凡找一位共同敵人,將兩人綁在同一條戰線上,以後有什麼事情說起來,比另外幾位酒肉朋友可要記憶深刻的多。
於凡聽到此人聲音,定睛望去,正是那位跟自己一樣風流倜儻之人。看來他眼界不錯,於是說道:“非也非也,蘇林也許是胸有成竹,不到蓋棺定論之時,私下議論非是君子所為。劉兄,萬勿再言。”
那劉姓書生哪裡肯錯過這等巴結之機?於凡雖然嘴上謙虛,但眼裡的不屑是做不了假的,繼續說道:“那蘇林是什麼人?虛歲十五還未開智,如今更是面臨士族身份被開革,成為一介平民。若是別人胸有成竹我還信,就他?”
他轉頭看向於凡:“於公子,聽說你跟他賭了一枚傳承手書?不才也參一份,就賭五兩銀子吧。”
於凡一愣,著劉姓之人著實有魄力。看他的穿著打扮,這五兩銀子就算不是全身家當,也肯定佔了很大一部分,能拿出來全部做賭注,對自己的信任當真值得交往。不說別的,就憑這份與自己同甘共苦的信任,將來自己也要保他一場富貴。
他這才點點頭:“也好,既然如此,贏了我便從我的現銀裡補貼你一份吧。”
劉書生臉色一喜,自己的賭注果然沒有白費,看這樣子,於家自己真巴結上了,於是幾人再次開始了互相恭維,直吹得天昏地暗,仿似眾人皆已高中進士。
這一番聊下來,天色早已大亮,正在說著,就見四位胥吏跟著一位騎高頭大馬的學政司官員走了過來,邊走邊喊:“玉府七年儋州汲縣童生試放榜,閒人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