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抱歉。”
蝰在那雙昏暗的眼睛裡看見了隱藏的壓抑和陰鷙，他毫不懷疑不聽話的傀儡會被傘南就地銷毀。
於是麻木著表情，任憑縮回的腳後跟又被重新拉進掌心。
只是在傘南低頭下去的瞬間目光凝聚，泛濫寒芒。
如今人妖兩族達成和平協議，以域河為界，外為妖，內為人，交彙處混居通商，稱之為界域。
也是傘家的建宅之地。
身在界域，就該摒棄過去的矛盾，傘家明面上也去過妖宮給蛇族道歉求和，可態度輕慢，毫無誠意。
蛇族因此拒絕和解，卻也知道以大局為重，對於傘家的冒犯哪怕再是不滿也只是隱而不發。
可哪知他們竟還不知好歹，膽敢暗自折辱。
蝰對傘南多變的態度理解得很快，無非就是本性卑劣，想借傀儡之便對妖神進行圈禁，馴化，欺侮，報複，以解從前戰時未殺之仇，洩當日求和被拒之恨。
他暗自咬牙，把火氣強行嚥下去。
而正走神的間隙裡，傘南已經給他穿好了鞋，再度站起了身。
注意到面前人低眼沉思，不自覺便語氣再輕，極為自然地直直摸上他的臉頰，關切道：“嚇到你了？”
只是在即將靠近的瞬間被忽然避開接觸。
傘南眼皮微動，似乎並不打算跟他計較，便把手又放了下來。轉而直接牽住胳膊，帶到窗下的銅鏡前：“過來，我給你束發。”
蝰於是壓低眉目，硬邦邦地坐好。
傘南站在他身後，把昨日的香膏從木盒裡剜出一點按至掌心，用體溫捂化，然後將指尖伸進發絲，從頭往下捋到底。
待香氣蔓延，浸透全部，便開始給他編發。
沒有高立的發髻，只將鬢前的懸絲往後整理成束，又從頭頂延伸出好幾簇細辮順著披發垂落腦後，動作極為熟練仔細，像是已經練習過許多遍。
蝰凝聚視線，望見鏡中的自己，一時驚訝。發型連同衣袍，皆是典型的異族裝扮，濃重英銳，甚至頗為巧合地卡在了他本身的審美點上。
傘南也很是滿意鏡中人的打扮，眉目微揚，夾著稀薄的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轉過來。”
卻在視線相觸的瞬間，驟然呆滯。
瞳孔蕩漾，幾乎怔愣。
蝰細微皺起眉，傘南古怪的眼神讓他極為難受和別扭，便側過臉，試圖避開這如芒打量。
可傘南卻直接雙手抬起，將蝰的臉頰緊緊捧住，過於強硬地正掰向前。
深重晦暗的凝望如吞噬凹陷的沼澤，陡然間居高臨下，撲面而來，往近壓迫。
甚至還在不斷強逼。
蝰使勁掰開他的手，卻依然無法逃離，只能眼看著鼻尖完全觸碰，點狀的體溫開始像星火一樣蔓延傳染。
燃成沸騰籠罩的焰花。
太近了。
傘南緩慢拖長的呼吸、衣領處暗自彌散的淡香，連帶著侵襲的溫度淹沒感官，讓蝰誤以為他是著了魔地想要接吻。
蝰急忙閉上眼睛，也抿緊了嘴唇。
幸好，並沒有出現臆想之中的場景，只是脖頸被猛然圈住，然後牢牢嵌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