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隨著馬車的行進微微晃動,瀲月的神情在縫隙中投射進來的光線下顯得忽明忽暗,她說道:“姑娘,事情有些奇怪。”
雲楚忱和照影對視一眼,疑惑道:“怎麼了?”
“方才奴婢與果兒閒聊,她話裡話外都透著對魏老夫人的懼怕,一副不敢多說的模樣,甚至一提起‘老夫人’三個字,她的臉色都要白上幾分。”
照影詫異道:“魏老夫人一向和藹可親,對待下人也十分溫厚,怎麼就能將人嚇成那樣,還至於連提都不敢提?你是不是看錯了?”
瀲月搖頭,“一開始我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心想果兒不過一個下等丫頭,等閒根本不會到魏老夫人跟前伺候,興許只膽子小了些,又出於對主子的敬畏。但後來說的多了,奴婢卻覺得,果兒對魏老夫人的懼怕是骨子裡的。奴婢拐彎抹角的套話,才大略知曉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楚忱有些不明白了,便問:“到底怎麼了?方才我見那位五姑娘頭上扎著白布,似乎受了傷。”
“這位魏府剛回長安的五姑娘,幼時與太醫院院使林家三郎定了娃娃親,但她兩年前得了失魂症被送回了老家養病,養了兩年說是好了,前幾天才剛接回來。今早上林夫人帶著林家三郎前來拜訪,興許也是想看看五姑娘,誰知五姑娘與二姑娘起了衝突,撞破了頭暈厥過去,二姑娘也掉到了池子裡,林家三郎正好撞見,便下水將二姑娘給撈了上來,還順手給她診治了一番。”
雲楚忱挑挑眉,“這算是有了肌膚之親?”
“是,人畢竟是林景明救上來的,用寧氏的話說,就是抱也抱了,看也看了。還說五姑娘將她女兒推進池子裡去險些失了小命,不依不饒的在玉銘院鬧了一個上午,最後提出要將五姑娘的親事換給二姑娘。”
照影撇撇嘴:“怎麼看都像早有這個打算,不是說魏府上下都十分和睦,幾房之間也都其樂融融麼?”
雲楚忱道:“事關自己女兒,寧氏著急也在情理之中,其他人自然要往後放一放。”
瀲月卻搖搖頭,說道:“若按常理來說,這事是在她們自己府裡發生的,又沒有其他人看見,壓一壓也就是了,何必大肆鬧騰,非要到換親的地步呢?分明是二姑娘處心積慮要奪這門親事,而寧氏身為二姑娘的母親也知曉。照影方才不是也說了?感覺寧氏母女早有這個打算。”
照影沉吟道:“看來魏家後宅也並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清爽,背地裡也有不少陰私齟齬。”
瀲月又說,“我覺得更奇怪的地方在於,以魏家的門楣,姐妹間還至於算計林家的親事嗎?”
雲楚忱聞言一怔,“的確……魏家堂堂國公府,家中女兒本不愁嫁,一個太醫院院史的門第算什麼香餑餑?”
“也許是林景明此人十分出色?”照影說了這一句,自己也搖了搖頭:“此人與未婚妻子的姐妹偷偷摸摸,顯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應該不至於將魏家二姑娘迷得找不著北吧?”
雲楚忱想了想問:“那,魏老夫人怎麼說?”
“寧氏要換親,五姑娘的母親梁氏自然反對,但魏老夫人不知出於什麼考量,居然很痛快的就答應了。就在這關鍵一刻,五姑娘到了玉銘院……”
瀲月將魏妥妥舌戰寧氏母女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然後道:“五姑娘的轉變雖然有些大,但也並非不能理解,但奴婢覺得魏府上上下下的反應才是最奇怪的!”
“這話怎麼說?”
“以魏府在外的名聲,該是治家嚴謹,家風清正。但奴婢總覺得,魏府的下人對今日的烏煙瘴氣沒有半點大驚小怪,好似府裡經常發生這種事情似的。”
“這也未必,興許只是魏老夫人治家嚴謹,下人們都不敢亂說亂傳。”
“一開始奴婢也覺得是魏老夫人治家有方,下人們嘴巴嚴,但奴婢跟果兒說完話往毓秀軒回來的時候,路上聽見有人說,那林景明與二姑娘早就攪合到一處去了,而且二姑娘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了!”
“啊?”照影忍不住驚呼一聲。
瀲月點點頭,再次肯定自己沒說錯,道:“要是咱們府上發生這種事,那都得跟天塌下來一樣!可魏府上上下下,根本沒有這種感覺,雖然也驚訝於二姑娘如此膽大包天,卻也沒有那種‘這根本不可能’的感覺,似乎以二姑娘的人品,做出這種事情來也不奇怪。”
驚異與不敢置信是兩回事,下人們雖然驚詫二姑娘已經失身於林景明,卻不覺得難以置信,神色間不過是有幾分唏噓,更多的是感嘆五姑娘倒黴。
雲楚忱緊緊蹙起眉頭,“那最後的結果如何?”
瀲月搖頭:“奴婢也不敢問的太過顯眼,後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不過咱們離開的時候,奴婢特意看了五姑娘的神色,似乎對最後的結果很滿意。”
“是啊,奴婢也看見了,那梁氏還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雲楚忱狐疑道:“可這件事跟輕輕應該沒什麼關係,她為什麼會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