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膽子小,也沒那麼多心眼,偷眼看了看坐在銅鏡前的許琳琅,說道:“到底如何,也不是咱們說了算,還是趕緊伺候姑娘換衣裳吧,莫叫姑娘等急了!”
紫桐聞言也趕緊動作起來,找了件藕荷色的窄袖襦裙替許琳琅換上,又拿了件披風為她繫好,“外面天冷了,姑娘多穿些,免得著涼了。”
許琳琅撫弄著身上的披風,笑道:“這顏色不錯,就像曼陀羅的顏色。”
青槐沒明白她話裡的深意,笑說道:“姑娘穿什麼都好看!”
許琳琅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將一枚鏤空雕成的白玉戒指套在了手指上,那戒指本就玉質清透,又因為鏤雕的花紋精心細緻,所以在光線下愈顯瑩潤。
青槐見了一怔,“姑娘這戒指從哪裡來的,奴婢怎麼沒見過?”
許琳琅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紫桐忽覺有異,趕緊拽了青槐一下,說道:“姑娘的好東西多的是,衣裳首飾平日又是我管著的,你沒見過又有什麼稀奇?”
青槐“哦”了一聲,並未多想,說道:“姑娘,馬車已經備好了。”
許琳琅撫了撫手上的戒指,笑道:“那就走吧。”
……………………
碧樹凋殘,黃葉漫天。
許琳琅的馬車轔轔轆轆到了大安宮,淑妃那邊就得了訊息,她微微偏頭,瞳仁裡倒映著庭前流動的水波,緩緩道:“皇后娘娘說的對,她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所作所為,應該懂得承擔後果和責任。”
醉月心疼的看著淑妃,對許琳琅頗多怨言,說道:“原本斷手是個兩全其美的主意,既能保住大姑娘不受二皇子牽制,又能保住許家在朝中的穩定,可惜……大姑娘不明白相爺和您的良苦用心,若是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她這條命,早就沒了。”
當初事情一經發生,王皇后便想直接要了許琳琅的命,許相雖然捨不得許琳琅,但相較之下,淑妃對許家來說更加重要,為人處世也更加穩重有謀算,許琳琅被棄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是淑妃苦苦相求,讓皇后留許琳琅一條命,恰逢王知以入宮提了“斷手”的主意,皇后這才勉強答應。
“那天琳琅落水被二皇子救下,本宮也曾動過殺心,可她畢竟是本宮從小疼寵著長大的侄女,思來想去還是心軟下不去手,便想著,斷一隻手,總好過丟了性命,誰知道……”
誰知道,卻給了二皇子可乘之機,救下了許琳琅。
現如今,許琳琅這條命終究是留不得了。
“娘娘不必內疚,您也是迫不得已。”
淑妃輕嘆一聲:“魚和熊掌終究不可兼得……”
“奴婢已經按照娘娘的吩咐準備好了。”
“嗯,將她帶過來吧。”
零落的桂子餘香陣陣,隨風輕旋,為蘭臺殿染上濃烈的秋意,許琳琅一身紫衣由遠及近行至殿前,與此情此景極不相稱。
她看著心不在焉撥弄琴絃的淑妃,盈盈拜下,聲線不見絲毫沉重,“琳琅見過姑母。”
“坐吧。”淑妃隨意應著,吩咐周圍的宮人道:“你們都下去吧,讓本宮和琳琅自在說話。”
“是,娘娘。”
宮人們依言退出亭子,青槐和紫桐也自覺跟著退遠了。
許琳琅依言坐在淑妃對面,說道:“姑母臉色不好,是不是因為擔憂琳琅?”
淑妃接連幾日沒有睡好,眼下青影頗重,聞言抬頭看她:“琳琅,我知你心中委屈,你的手……”
她看向許琳琅的手,只見玉指修長,瑩潤白皙,與她手上的戒指極是相稱,這樣美麗的手,若是殘廢了,的確很可惜。
只是,相比性命,一隻手算什麼?何況動手的人會掌握好分寸,不會讓這隻手完全殘廢。
但許琳琅卻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委屈,覺得許家愧對她,拋棄她了。
然而實際上,許家若真的拋棄了她,她現在還哪有命在這裡句句嘲諷呢。
“姑母不必擔心,琳琅的手很快就會恢復的與從前一樣。”
她抬起袖口,給淑妃看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腕,語氣中帶著不可忽視的諷刺。
彷彿在說,你看,你們想害我傷我,但沒有得逞,我還是好好的。
淑妃眼底多了幾分暗沉,心道她這份心性,將來也是禍害,被二皇子捏在手裡,早晚要給許家惹出禍事。
她吩咐身旁的侍女道:“醉月,我讓人準備的桂花糖可做好了?”
“已經好了,奴婢這就去取來。”
許琳琅聞言笑道:“府裡也做桂花糖,卻從來做不出姑母這裡的味道。”